他毕竟是年轻人,打算出门玩一趟,回来再到抱阳观上个香,顺便请谢老师看看他还有没有挂科的危险。
贺樽和同学约好去爬山,山挺高的,预计晚上在山里的宾馆睡一晚,清早再爬一段去看日出。
他们一行有男有女,一路笑笑闹闹,到了晚饭的时候还没有爬到预计的地方,商量了一下决定吃完晚饭继续爬一段。
山里天黑得早,距离他们预定的酒店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因为喜欢的女同学也在,贺樽浪得都要飞起来了,一点也不嫌累,跑前跑后地拉人,还要玩猜拳背人的游戏。
“哎不来了不来了,消停会儿。”有人说。
一个女生则道:“也别不说话啊,太黑了,怪吓人的。”
虽然有路灯,但是周围的树林黑峻峻的,远处的山林更是黑成一片,女孩子难免害怕。
“没事,我在这儿呢。”贺樽挺了一下胸,表示自己能镇住。
下一秒,他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一枚符滑了出来,顺着台阶往下滚。
贺樽赶紧弯腰去捡,可是折好的符纸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一下飘到旁边的山谷里去了。贺樽扶着栏杆惨叫,“我的护身符啊!”
同学们面面相觑。
然后大家就见证了刚刚还浪得飞起的贺樽秒怂,“走走走,快上山,去酒店,天黑不安全。”
众人:“……”
虽然多少知道贺樽的遭遇,但也不是人人都畏惧,或者说不是人人跟他一样火气弱的,连走夜路都要害怕,大家笑哈哈地说:“贺樽你也太怂了吧,没有护身符就变虫了?”
“迷信也要有个限度哦。”
“哈哈哈哈,知道你火气弱,这样,你抱着勇哥。”
贺樽犹豫了一下,还真的跑到那位一脸胡子的同学“勇哥”面前,“我们牵着手吧……”
勇哥:“滚。”
贺樽:“……”
贺樽灰溜溜地走开了,站在同学们中间,握紧背包,手捏灵官诀。
勇哥看了大声道:“贺樽你是不是对我们不满,偷偷比中指!”
贺樽:“……去你的,这是灵官诀你们懂不懂?”
贺樽不敢走在最后面,就待在中间老老实实埋头爬山,还不时催促大家。
“我去!”贺樽忽然弹了一下,就跟被电打了似的,捂着后腰羞恼地道,“谁摸我腰?”
他觉得刚才有人在后面拍了下自己的腰,他腰又特敏感,这时警惕地扫了一圈,发现大家都一脸莫名其妙后,不满地道:“别吓我啊,一点也不好玩。”
谁也没注意刚才是不是真的有人摸了贺樽一下,都附和道:“就是,贺樽那么害怕,别吓他了哈。”
一眼也看不出来谁的神色不对。
贺樽满腹狐疑,不知道到底是谁恶作剧,而且刚才那阵怪风总让他心里不对劲,这时只能继续埋头走,好在此处已经能看到远处酒店的灯光,他略微安心了一些。
也是这时,后面一个女同学也喊了一声,蹿到前面来,惊惶失措地道:“有人摸我屁股。”
摸女孩屁股,这就过分了,和刚才贺樽那一下兴致不一样。
贺樽虎着脸道:“刚才谁站你后面的?”
女孩明显抖了一下,“可,可是我走在最后……”
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恶寒,这女孩平时就柔顺可爱,不是开这种玩笑的人。
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她身后哪来的人摸她呢?
除非……
贺樽把捏着灵官诀的手指高高竖起来,“别搞我们啊,我有人罩的!”
他心中哀嚎,有没有搞错,这么衰的,景区都能遇到好兄弟。
其他同学这下不敢再嘲笑贺樽了,反而隐隐向他靠拢,毕竟他是这里唯一有撞鬼经验的人,平时还老去道观。
周围一片寂静,漆黑的树林里不知道藏匿了什么,深深的山谷内只有风穿梭的呼啸声。
远处酒店的灯光看起来触手可及,但人们心底又清楚,走到那个位置还需要一段时间。
连勇哥这样的壮汉都有些头皮发麻:“不如,我们打电话给酒店保安来接我们吧,随便找个借口。”
众人都表示同意,勇哥掏出手机拨号,几秒后却呆呆道:“提示我是空号。”
“……”大家硬着头皮也各自试了一下,那个官网上的号码仍然是空号,可是他们预定的时候分明还打过这个号码。
这时气氛顿时更加诡异了。
“我,我想打个电话给我妈……”一个女孩说道,但她又迟迟没有拨号,仿佛在犹豫。大家都知道,她是怕拨出去仍然是空号。
贺樽捏了捏拳,结好灵官诀,咬牙点了一个号码,心里狂念祖师爷的名号。
众人都看着他,不知道他打去哪里,酒店,父母,还是警察?
安静的现场,手机的声音显得格外大。
嘟……嘟……
五六秒后,响起的终于不再是机械的女声通报,而是一个清朗的男性声音,十分轻松:“喂,小贺?”
贺樽立刻松了口气,大声道:“谢老师,我在薄山景区爬山快到酒店符掉了被怪风吹走然后不知道啥玩意儿摸我腰还摸我同学屁股现在酒店电话都突然变空号了——”
电话那头好像嘈杂了一阵,同学们屏息听去。
片刻,那个清澈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道霆你闪开点,老子要远程驱鬼了。”
后院种的小菜收获了一茬,谢灵涯摘了炒两盘菜, 幸好当初只辟了一小块地, 现在越来越忙, 种菜当是休闲活动筋骨了。
谢灵涯把菜放在桌上,对张道霆说:“道霆啊, 去叫我海哥来吃饭。”
海观潮说的啊,要是谢灵涯三个月内学会太素脉法了, 他和谢灵涯的关系就不往王羽集那儿赁了,脉法算他赠送的。
不算师爷,更不算师父,可不就叫哥了。
张道霆:“……”
张道霆一汗, 去对面叫海观潮过来吃饭。
自从谢灵涯基本掌握了太素脉法后, 他是得意了,海观潮心态崩了。
海观潮本来以为自己设置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谢灵涯,这个师爷当定了,谁知道这家伙简直不是人啊,个把月把太素脉法掌握!
太素脉法纵然有千变万化,也不离其中啊,只要掌握了其中的脉络, 无论再复杂的脉象也能解出来了, 只差练习而已。
“海医生,老大叫你吃饭。”张道霆一看, 海观潮在诊所里还发着呆呢, 暂时没有病人,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痴痴坐着。
“……哦。”海观潮扶了扶眼镜,起身关了门和张道霆一起回去。
过马路时海观潮忍不住喃喃:“你说他是怎么学会的呢……”
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海观潮能在这个年纪达到现在水平,脑子绝对是不差的,但他当年学太素脉法入门,学基础都花了几个月。
谢灵涯这小混蛋啊,学得怎么就那么快?!
“海医生,”张道霆同情地看了一眼海观潮,这打脸打得太狠,他都于心不忍了,而且他是特别感同身受的,“你们学医的里面有没有这样的说法我不知道,但是我在练符的时候听过一句话。
“一点灵光即成符,世人枉费墨与朱。
“有的东西就是那么玄,我练符练了几百上千张,可能不如老大随手一笔。他还不是道士,我岂不是很绝望。”
海观潮:“……”
世人枉费墨与朱,海观潮咂摸了一下,缓缓点头,这时脚下也进了门,听到谢灵涯故意喊了一声:“海哥快坐,吃饭。”
海观潮也对他微微一笑,释然道:“幸好你考研考不上。”
张道霆:“……”
谢灵涯:“…………”
……这人报复心太重了,突然攻击人!
海观潮装了饭坐下来,安慰地道:“我就是想,你搞这些这么在行,要是学历还特别高,我难免伤心。”
“你省省吧,”谢灵涯黑着脸道,“我下次肯定会考上的!”
当然了,即使下次考上,也是花了那么长时间。
“对了,老大,今天收到一个包裹。”张道霆说道,“我看寄件人,好像是文化局。”
“嗯,那应该是书到了。”谢灵涯咬着筷子,把包裹拆开,里头装了十几本《杻阳夜谈》。
当初谢灵涯刚接手抱阳观的时候,去文化局遛了一圈,顺便知道了一个他们要编书,内容主要是本地传说的事情,于是回来整理了材料提供上去。
现在呢,这本书已经出了,除了样书,谢灵涯自己又买了一些。
张道霆翻开一看,抱阳观的那篇作者处写了两个人,一个是谢灵涯,一个是编辑,负责给这篇稿子进行了修改润色,毕竟谢灵涯不是专业人士。
再看内容,就更是夸张了,某任抱阳观观主降妖伏魔,拯救杻阳百万民众。
张道霆吃惊地道:“老大,师祖那么厉害啊,灵祖面授符箓,还能使河水续流?”
谢灵涯:“不能啊,我编的。”
张道霆:“……”
张道霆也是一时犯傻,他就说这是什么道术来的,没想到编的那茬。
“从古到今,多少门派、道士,不都喜欢夸大其词,我这只是依附潮流。”谢灵涯为了美化自己的行为,说道,“这本书里动不动扯什么炎帝黄帝,女娲神农,我看古人笔记,也差不了,只不过现在的人写得白一点罢了。”
张道霆汗道:“这倒是……”
谢灵涯:“我跟你说,我找个古代通幽招魂的术法,十有八九要说唐玄宗在杨贵妃死后用这法子见到了贵妃艳魂。哇,这么多方法,怕是够唐玄宗每天饭后换不同的法子招杨贵妃上来纾解思念之情吧,比死前见得还勤,那死不死的也没区别了。”
张道霆差点笑出声,谁让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对太有名了,通幽术贴他们的名声,就跟美食故事里老贴乾隆、慈禧似的。
这时海观潮在旁边施施然来了一句:“还是有区别的。”
“……”谢灵涯和张道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脸无语。
谢灵涯玩笑道:“我们道霆还是出家人,大夫你不要乱说话……”
张道霆:“……”
人都有自己的朋友圈,鬼也有。
对于杻阳市金桂步行街附近的游魂来说,秦立民属于鬼里的异类。
这只鬼,居然敢成天在王灵官的庙宇周围乱晃,甚至进到后院去,这也就罢了,他每天晚上天一黑,就在周遭巡逻。但凡遇到什么偷窃、诈骗一类事情,都要牢牢盯紧,就连老太太摔地上没人扶,他也恨不得自己扶起来。
当然了,他是扶不动的,只能回去喊谢灵涯,“谢老师,谢老师你快跑啊,跑快点,老太太要被别人扶起来了!”
谢灵涯只能以“……”应对。
有的鬼不知道为什么,这新来的鬼也不像被拘役了的样子,而且一般会驭鬼术的人差使鬼魂,都是做些……怎么说呢,反正不会是这种鸡毛蒜皮的事。
秦立民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被老鬼骗过,闹出来后面的乌龙事,被迫在这里将功赎罪。
有鬼和秦立民打听,秦立民就红着他干瘦的脸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人类的好朋友……”
鬼们:“……”
于是,在人族好朋友秦立民的帮助下,抱阳观终于获得了一次上地方电视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