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酒醒来,我就已经……不是活人了。”
冯敢当方正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半透明的身躯像是被投下石块的水面一样泛起波纹:“他开着我的车,把我的尸体拉到我住的这里……用一种奇怪的黄纸包住我的尸块,连血都不会流……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跟我说话,说,我遇到他是最幸运的事,一般人活到死都不会有这种特殊体验,看着别人分自己的尸——!”
“操?!”闫明骂出声。
“那个时候,你已经是……像你现在这样?”新之助忍着不适问道。
“不……那时我好像只是一团青烟、一层雾,只有洪天明看得到我,能跟我说话。”冯敢当面孔变得愈发扭曲,“他把我的骨灰,我的头发、指甲,用那种黄纸包好,放进一个巴掌大的小坛子里,他说……别人死了就死了,我还可以用另一种方式继续活……”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新之助皱眉追问。
“我也问过他。”冯敢当扭曲的脸诡异地忽然平静下来,面无表情地道,“那个杂种说,他看好我能成为镇宅恶鬼,把我的骨灰埋在这座别墅地下,看我能不能长成才。”
“恶鬼?!”几名任务者都惊了。
新之助不由得再次打量冯敢当。
他虽然没有成为超凡,但毕竟是资深者,眼力是有的。只死亡几个月的冯敢当不仅能在实体和虚化之间转换,还有着如此清醒的神智、清明的头脑,显然……这人在生前必然是个精神力极强的天赋者。
精神力,是数值化的灵魂强度。
生前怯懦懦弱的弱鸡死了以后变成猛鬼是不存在的,精神力不够强、没有足够强大的灵魂,死后也没有“翻身”可能。
事实上,任务场景中,那些因横死而变成鬼物的死者,无论生前是女人、小孩、还是老人病人残疾者,必然都有着一定程度的精神力。
就连杨珊嘲讽过“软弱废物”的王世杰,在精神上也有可取之处——真是个逆来顺受的弱鸡的话,并不会有承受多年绝望痛苦的勇气,早就自我麻痹来缓解苦痛了。
对洪天明的所作所为极其愤怒的新之助,对冯敢当不由得有一丝怜惜……他自己就因为精神力不够强迈不过超凡门槛,有这种天赋却落到洪天明手中的冯敢当,实在是太可惜。
“洪天明居然是想亲手制造出恶鬼来?!”陆染风惊呼出声,又想到了什么,更加惊骇地看向冯敢当,“等等,难道说——外面飘荡的那些鬼,都是洪天明弄出来的?!”
冯敢当面露痛苦:“我……无法离开这座别墅,而且……大多数时候浑浑噩噩没有意识,不知道隔多久才能保持一天清醒……我清醒时,看见过几次——洪天明把一些包着尸块的黄纸包带过来,埋在我的骨灰旁边,过不多久,别墅里就会出现……明明是大人外表,却哭着喊着要爸爸妈妈的鬼。”
“……杨新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杨珊、陆染风、闫明三个同时想起白天时所见的那个明明是少年人形象却自称自己去年年末时四岁半的少年鬼,面露骇然。
“这些鬼,也和我一样,大部分时候浑浑噩噩没有意识,偶尔才清醒。”冯敢当那张坚毅的脸几乎要哭出来,只是他没有眼泪,“我和其中几个小鬼沟通过,他们好像……确实是小孩子,年级很小、刚会说话的小孩子。”
几名任务者心头一沉。
最坏的预想,出现了。
冯敢当扭头看向院墙上方,刚才那两个“巨头”小鬼飘过的地方,悲伤地道:“你们刚才见到的那两个……原本是一对四岁大的双胞胎,他们记得自己的名字,父母的名字,我在别墅中发现他们时,兄弟俩都是老人的外表。”
“他们和别墅里的其他鬼一样,偶尔清醒过来,就哭着找爸爸妈妈。”冯敢当的声音哽咽起来,“我对时间没有概念了,只记得是某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这对双胞胎的老人形体崩解了,他们的人性、理智,也没有了。”
“有一次,他们甚至想要……把一个还有人性理智的小鬼吞掉,我不得不把他们赶出去——”冯敢当嘶吼着叫道,“像他们那样的鬼,出了好几个,我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只是隐约觉得不能让他们吃掉别的小鬼,不能让有人性的小鬼再变成那样——但没有什么用!这些小鬼还是逐渐在变!除了让清醒过来的小鬼赶紧睡回去,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任务者们,听得瞠目结舌。
“简直像是……养蛊?!”陆染风喃喃自语。
“不止。”闫明满头的冷汗,“小孩子为什么变成了老人?他们原本的身体哪里去了?”
“操!”新之助骂出声,“洪天明那个杂种,是把这些小孩子利用到死啊!”
“等等,我理一理。”杨珊揉着隐隐发痛的额头,强忍着几乎要冲破理智防线的怒气分析道,“新之助,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洪天明先把这些小孩子的身体‘卖掉’、换给了别人,又把这些这些小孩子的魂魄,拿来养什么鬼蛊?!”
“只能是这个可能了。”新之助咬着牙愤怒地道,“主动制造鬼物,这种事情至少在我们国内还没有发生过,这个杂种是第一人……不管他有什么后台背景,敢在国内搞这种事,不弄死他我就不姓范!”
见这群人居然丝毫不关心那些小孩被换掉的身体都给了谁,冯敢当面露期翼地看向众人,颤声道:“你们有办法的吧?既然是省厅搞的奇人异士部门、什么调查局,你们肯定是有办法的吧?”
“请放心,特调局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此事,无论洪天明背后站着谁,多少人要给他保驾护航,只要这件事暴露在特调局这儿,就绝对没有糊弄了事的道理。”新之助郑重地道,“现在时代确实变了,世界上有了各种奇人异士。你的遭遇也许会让你产生权贵官僚不可靠的想法,我们可以理解,但请相信一点,无论世界怎么变化、时代怎么震荡,华夏国,还是华夏国!”
作为柯振国的心腹、最早加入黔省特调局的调查员,新之助虽然并不是多么强大的任务者,但他从来就没有对官方失去过信心——即使是黔省这种各地地区政府都背着巨大债务、年年亏损的欠发达省份,对处理异常事件的坚决态度,穷到当内裤的黔省省政府也没有退让过。
王世杰事件时,阳市市政府可是考虑过哪怕砸锅卖铁也要永久封闭永丰区的预案的!
更别提为了坚决小王庄那口井,黔省领导班子和阳市领导班子付出的努力了。
陆染风第一次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居然也有说出这种话的魄力,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杨珊更是像重新认识新之助一样,默默将这个并不是超凡的老哥划到了拉轰哥那个层次……都是值得她尊敬学习的对象。
掷地有声地表了态,掏出手机请示柯振国前,新之助挺直腰杆、挺起胸膛,郑重其事地向冯敢当敬了个军礼:“辛苦你了,班长!”
闫明和陆染风没有当过兵,杨珊只参加过军训,三人也默默站直,以肃穆的态度来表示对冯敢当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