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判官瞧出萧婉很为难,“容罪臣冒犯问一句,公主为何觉得此事有隐情?公主敬请放心,罪臣已经是个死囚犯了,说出的话不会有人信。罪臣也愿意为公主保密,权当是死前做一点点有用的事,为下辈子积德。”
“我去乱葬岗看过那些人的尸首,而此前我也在城外见过那些被圈禁的流民,两者有差异。”
“是何差异?”
“我在乱葬岗看到的被埋的流民,虽然也同样身材消瘦,但有不少手脸皮肤很白。这些流民从西南来京乞讨,整日风吹暴晒,况且他被缉拿之后,又被圈禁在栅栏之中暴晒了数日,皮肤理该偏黑甚至爆皮才对。所以我有些怀疑,是否有一部分人替代了那些流民受死?”
于判官闻言愣了下,仔细回想之后,讶异地问萧婉:“有没有可能是死囚?我记得刚好那个时间,柳判官从京府和刑部、大理寺提走了一批死囚。公主只需要调查这批死囚的下落,或许就能知晓。”
“是了,囚犯长年被押在阴暗不见光的地牢之内,时间长了皮肤自然比较白。”
萧婉出了牢门之后,就吩咐狱卒给于判官安排床和被褥。
于判官激动地流泪谢恩,对萧婉再磕了三个响头。
“下辈子做个好官。”萧婉嘱咐一句,就匆匆离开大牢,去查京府的案卷。
她在档房内翻找了一圈,只找到柳正照将死囚提走的案卷记录,那上头却没有交代这些囚犯的去向。
萧婉越来越感觉她和于判官的猜测是对的,乱葬岗她看到的那些死尸并非真正的流民。萧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疑惑不已,她爹爹为何要这样做来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
柳正照被贬之后,如今主管文书事务,听闻公主来档房调查死囚情况,立刻匆匆赶来查看。
萧婉打发走闲杂人等,只留亲信锦环和郑铭在侧,询问柳正照这些死囚去向。
“这不是公主该管的事。”柳正照依旧嘴严,不欲透露半分。
“都死在乱葬岗了?”萧婉反问。
柳正照愣住,诧异地回看萧婉,转即他就慌张地转动眼珠想掩饰。
“你不说也可以,我这就去禀告圣人,是你告诉我那些死囚犯替代了流民,埋在了乱葬岗。”既然柳正照如此守口如瓶,便说明他很害怕秘密说出来的后果。刚刚好可以以此作为要挟,逼柳正照就范。
柳正照果然慌了神,不再像之前那样硬气,他忙撩起袍子跪在地上,恳请公主饶他这遭。他已经失去了妻儿,若再被牵连受罪,那他柳家就真的要绝了。
“你只管老实交代,我自会保你,不会外传。”萧婉道。
“确如公主所言,假杀流民取乐是陛下的谋划。”
“为何?”萧婉质问,不解地盯着柳正照。
柳正照摇头,但他有自己的猜测,对萧婉道郑重道:“南韩北秦,东陆西齐。”
……
萧婉从档房离开之时,刚好看见韩温朝这边走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看到四姓门阀之首,萧婉的心情难免不爽。
她垂下眼眸,假装没看见韩温,转身就朝西走。
韩温瞧见公主躲着他,眼底有一丝疑惑,却也未多表示。他进了档房之后,就质问小吏公主刚才都看过些什么。
“公主怀疑福顺被杀一案或有类似,查察之下果然发现一桩。”
小吏将相关的案卷呈给韩温。
韩温瞧了一眼,在一年前吕御史府上,就出现过一宗小厮受罚挨打后跌下床扭断脖子的案子。当时是以失足跌死作为处置结果,记录了下来。
“没问别的?”韩温怀疑地打量这小吏一眼。
小吏颔首躬身,摇头否认,表示没有。
韩温:“名字。”
“回府尹的话,小的名叫任宏。”
韩温静默看着任宏片刻,直至任宏额头隐隐渗出冷汗,他才起身离去。
任宏大大地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仿佛捡回了一条命。
萧婉靠在府衙后院的梧桐树下,望着远处地面上几只灰蓬蓬的麻雀发呆。
萧婉先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卫在这时赶回,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禀。
“直接说,恕你无罪。”
“屠杀流民一事越传越盛,很多文人狂傲,口无遮拦,甚至在私下里暗讽圣人是暴君。”
这早在萧婉的预料之内,她打发了回话的侍卫,继续看地上的麻雀,许久之后才感慨:“鸟儿无忧无虑的,真好。”
锦环应承,小心打量萧婉的神色,询问公主是否要吃点甜食。公主每每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吃甜的,马上就能笑出来。
萧婉摇头,她还没有理清楚自己父亲和韩温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刚才听柳正照那句话的意思,父亲应该是对四姓门阀都有所防备。这暴君的恶名大概是她父亲抛出的诱饵,想趁机看清四姓门阀到底谁忠心谁想‘揭竿起义’。
那日董良策所说的反话,到底是受韩温之名借机造势,为韩温谋反铺路?还是董良策自己受风评影响自己说的?萧婉还是不清楚。
但不管怎么样,有一件事很清楚了,她爹并不是百姓口中所谓的暴君。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爹爹,助她爹爹完成计划,她仍旧可以继续她之前的做法,看住那个最危险最有可能造反成功的韩温。
韩温就是一条泥鳅,隐藏得深,又极为狡猾,不好捉。萧婉当然愿意很相信自己爹爹的能耐,但是多她一个不算多,有备无患。
“韩学士来了。”锦环在旁小声提醒道。
萧婉回神儿后扭头去看,果然见韩温拿着一宗案卷踱步朝她走来。
“有事?”萧婉不耐烦地反问韩温。她暂且不想看到他,他怎么偏要来。
韩温发现今天的公主真的很奇怪,才刚见了他扭头就走,如今又对他甩脸色。她要么心情不好,要么就是对他很有意见。韩温暂且觉得更像是前者,因为公主之前也曾一时心情不爽对他甩过脸色,但很快又好了。
“听说韩捕快当街殴打了秦侯爷,声称是我堂弟?”韩温问。
“他找你了?”
萧婉心里暗骂这个秦讴还真会到处告状。不过既然她现在是‘暴君之女’了,要更嚣张点才行。所以萧婉就要耍横,对韩温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就是你堂弟啊,这便宜你早就同意占了。”
公主当初是提过做堂弟,他没有反对,因为他无法反对。如今她还特意强调是他在占便宜,也叫人没处辩驳,因为于理的确如此,人家是公主,公主愿做他的堂弟自然该是他的荣幸。
可是韩原这个名字,还有她打着自己堂弟的旗号殴打秦讴,明显都是在占他的便宜。
看来公主已经深领‘说黑是白’的精髓了。
韩温淡笑一声,举起手中案卷,“很荣幸做韩原堂弟的堂哥,既然进这京府你就是我堂弟了,也是京府的捕快,那这案子便由你负责好生处置,限你三日之内破案。逾期,罚。”
“韩学士,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命令——”
萧婉拉住锦环,不准她说出‘公主’二字。如此反而中了韩温的计,韩温就是想让她承认公主的身份,好拿秦讴的事儿跟她算账。比起欠韩温的人情,她倒宁愿破案。
“行啊,这案子我三日内一定破,但你的承诺你也该信守。”
“承诺?”韩温不解反问。
“韩学士贵人多忘事,那我就好心提醒你一下。咱们之前可打过赌了,在太傅府的时候,你选择站陆学那边。”萧婉见韩温要说话,立刻先开口堵住他的嘴,“请问这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一副君子模样的韩家族长,现在发现自己输了,是想要狡辩不认账么?”
韩温不禁轻笑一声,这反击倒是很有力,算是对他一个极好的报复。
“认。”韩温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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