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鹤却在脚步声即将到达门口的时候,伸手将门关上,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
宗玚站在门外,看到原本开着的门被闻鹤一手关上了。
他站得笔直,站在闻鹤的门外。
然后冷静敲门,敲门的声音节奏舒缓,不疾不徐。
闻鹤又赤着脚啪嗒啪嗒跑回榻上,装模作样地开口问道:“是谁,小鸾是你吗?”
宗玚听到闻鹤的声音,没有说话,只停下了敲门的手。
闻鹤注意到门外的动静忽然停了下来,抱着暖炉,盯着门外宗玚的影子。
精致的纱窗外,他的剪影线条干净利落,身材颀长挺拔。
闻鹤见宗玚没有离开,只觉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幼稚,正准备走上前去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外的剪影忽然动了。
宗玚伸手,指尖的落雪消融,些许水珠停留在指尖。
他沾了水,在纱窗上慢慢写道:“宗玚。”
闻鹤看到淡黄色的半透纱窗上忽然出现的一笔一划,而后“宗玚”二字慢慢出现在纱窗上。
他是反着写的,所有闻鹤在屋内看到的字是正的。
不似他平常写字的端正,宗玚反着写的字有些拘谨别扭,显得有些笨拙。
她问宗玚:“是谁?”
所以宗玚回答了他的名字。
闻鹤赤脚站在门边,就这么看着宗玚沾着指尖雪水写的字因门外的温度而慢慢凝结成细霜。
她连忙跑过去,将门一把打开。
宗玚站在门外,熟悉的深邃眼眸紧盯着她。
闻鹤轻咳一声,尴尬说道:“原以为你不来了。”
宗玚忽然低头,看到闻鹤赤着脚站在地上,圆润可爱的脚趾微红,似乎是被冻到了。
“你不是说今日要来么,可是突然下了雪,我想今日你路上耽搁了,应当不回来了……”闻鹤赌着气,语无伦次地说着。
就在她说到一半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身体一轻,竟已被宗玚抱了起来。
他抱着闻鹤,伸脚关上门,将门外风雪阻隔在外。
而后宗玚将她轻轻放在榻上,伸手在她掌心写道:“不冷吗?”
他的指尖冰凉,想来是比她更冷的。
闻鹤知道宗玚的意思是问她赤脚站在地上不冷吗。
她摇头:“不太冷。”她本来就不畏寒,身子骨好得很。
宗玚点头,坐在闻鹤榻边的椅子上,继续在她掌心写道:“路上有事。”所以今日来得迟。
闻鹤挑眉,有些惊讶,能被宗玚说成“有事”的,绝对不仅仅是下了雪那么简单。
“有何事?”闻鹤好奇地问道。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几声轻盈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闻鹤很是熟悉,因为小鸾走路就是这般轻盈且无声无息。
“是小鸾么?”闻鹤开口问道。
小鸾一向知道她喜欢独处,所以不可能在这么深的夜里忽然来找闻鹤,除非真的出了什么事。
“是我。”小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闻鹤看了宗玚一眼,连忙披上外袍,穿好鞋子去给小鸾开门。
“什么事?”闻鹤看着站在门外的小鸾,疑惑地问道。
小鸾探头朝房间里看了一眼,看到了宗玚竟也不惊讶。
她开口,语速飞快地说道:“原来宗小将军也在,那么想必闻鹤公主您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闻鹤连忙问道。
宗玚摇了摇头,表示他还没来得及说。
既然小鸾已经接到了消息,那么便让她来说便好。
“且说。”闻鹤倒上茶,喝了一口温热的茶问道。
小鸾搓着手,局促不安地说道:“北方边疆出事了。”
宗玚点头,眉目间罕见地露出些许忧虑来。
大乾朝在北方与朔方国接壤,那么既然北方边疆出事了,那么必定是朔方国来犯。
闻鹤马上联想到她很早之前发现的岑雍与朔方国有交流的秘密。
她皱眉,明白了宗玚为何会有些忧虑。
“所以?”闻鹤继续问道,见小鸾还有话没有说完,于是催促她说。
“宗老将军去了北方边疆,所以……所以……”小鸾皱眉,有些担忧地说道,“所以京畿城中无人守卫。”
“不是有你们……呸……皇后娘娘的族弟在掌管皇家禁军么?”闻鹤看着小鸾,有些疑惑地开口,“怎的还是宗老将军在掌管?”
“皇上多疑,自然不会将京畿城皇家禁军此等重要的军队放到他不信任的人手中,明面上是皇后娘娘族弟在掌管,实际上还是宗老将军在看着。”小鸾轻咳一声,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被闻鹤知晓,但还是冷静说道。
“所以目前京畿城中皇家禁军无人管理,还需要宗小将军回京中。”小鸾开口说道,“顺带一提,闻鹤公主……”
“我怎么了?”闻鹤马上问道。
“皇上亦是传信给你,说是……说是……”小鸾犹豫开口,“他说已有大半年未见您,既然笪邑之乱已经解决,不如跟着宗小将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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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他……”闻鹤她一拍脑袋,只觉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闻鹤公主,皇上亲自下令,您……”小鸾亦是不喜皇宫,所以也叹了一口气,“不如您还是回去吧。”
闻鹤马上抓住了小鸾话语间的不对劲之处:“小鸾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么?”
“既然公主已知晓我的身份。”小鸾开口说道,“我也不再隐瞒,我确实是皇后娘娘之妹燕橙。”
“我不是蝶宫中的宫女,所以我的去留自有我自己决定。”小鸾轻叹一口气,“我亦是厌恶皇宫中的尔虞我诈,能不回去,我自然不会回去。”
闻鹤知道小鸾的真实身份之后,当然知道她肯定有一天会离开自己,没想到这么快。
小鸾会在自己身边,自然是皇后的授意。
她跟在自己身边那么久,从未对自己做过不利的事情,反而帮助了她许多,所以闻鹤还是有些舍不得。
小鸾——也就是燕橙站起身,朝闻鹤行了一礼:“闻鹤公主,我会为您准备回京畿城路上需带的东西,我先退下了。”
闻鹤看着她离开自己的房间,思考了一会儿,正打算站起来追出去,就被宗玚伸手按住了手。
“不用。”宗玚在她掌心写道,“她既是燕橙,自然无法挽留。”
“皇后娘娘为何会让她跟在我身边,她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丞相府中娇养着长大的皇后亲妹,来我身边当一个侍女?”闻鹤托腮,语气不解,“那她现在为何就要离开?”
“不知。”宗玚抬手在闻鹤掌心写道,“皇后,猜不透。”
闻鹤心想皇后娘娘可是宫斗冠军,谁又能轻易看透她的目的呢。
“既然要回去,那便回去吧。”闻鹤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宗玚说道,“明日便出发?”
宗玚点头,算是应下了闻鹤的话。
他父亲宗曜老将军已经离京,那么现在京畿城中无人掌管皇家禁军,他担心真的会出事。
次日,闻鹤坐上了回京畿城的马车,与严府尹、徐景和小鸾挥手拜别。
闻鹤趴在马车窗上,对着徐景说道:“小鸾不回去也就算了,徐世子您怎么也不回去?”
“这不是还有生意没做完嘛。”徐景自然也接到了北方边疆有变的消息。
嗅觉敏感的他早就发觉的这事可能不简单,才不愿意回京城蹚浑水。
他是一位优秀的商人,最懂得趋利避害,现在留在笪邑,正正好。
闻鹤只能行礼告辞,顺带瞪了一眼骑马跟在宗玚身侧的岑雍。
“你怎么也一起回去了?”闻鹤瞥了一眼岑雍,语气有些怀疑,“你且直说,那朔方国来犯我大乾朝边疆,是否与你有关?”
岑雍夸张地一振缰绳,闻鹤既然知道了他与朔方国有联系,所以说起话来也正大光明:“这哪会跟我有关系啊!”
闻鹤狐疑地看了一眼岑雍,还是觉得他不对劲。
宗玚挑眉,看了一眼骑马紧跟在他身侧的岑雍,神色平静。
“皇上让你回去了么你就回去?”闻鹤继续开口怼岑雍。
“皇上他老人家这不是无人可用嘛……你看看皇后娘娘家的人,两朝丞相,指不定哪时候就掉转风向了。”岑雍轻嗤一声,声音轻蔑。
“岑雍,你通敌!”闻鹤趴在马车车窗上大声对他说,“我要跟皇上说。”
“好啊,那我也跟皇上说你和你家小将军把刺杀他的真凶放走了。”岑雍扭头,看着闻鹤笑得非常灿烂,“我无父无母,我还可以跑,宗小将军就不一样了……”
“你——”闻鹤气急,趴在马车的车窗拍了一下桌子,觉得岑雍这个人太无赖了。
这时,宗玚纵马,来到闻鹤与岑雍两人中间,阻止了两个人的互怼。
宗玚骑在马上,扭头看了闻鹤一眼,伸手替她放下了马车窗边的帘子。
闻鹤缩回马车上,也觉得自己有些激动了,这个时候跟岑雍吵并没有什么道理。
毕竟岑雍手上还有他们的把柄。
更何况,他们甚至都还不知道岑雍与朔方国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闻鹤抱胸靠在马车的榻上,她有些难受。
她只是不太愿意看到两国开战而已。
上辈子在战乱区中看够了战争的纷乱,她深知若是打起仗来,对百姓有多大的伤害。
所以她方才看到岑雍的时候,才会这么激动。
就在闻鹤赌着气的时候,马车外又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闻鹤知道这是宗玚敲马车墙壁的声音,马上掀开帘子,探出头看着他。
“宗小将军,出什么事了吗?”闻鹤开口问道。
她看到马车外一只洁白的信隼呼啦啦飞过,似乎是刚刚传了信过来。
没想到宗玚只是冷静地摇摇头,伸手碰了一下闻鹤的手背。
闻鹤马上翻手,将掌心朝上。
宗玚在她掌心慢慢写道:“只是有异动,并未开战。”
他的意思是北方边疆现在还没有打起来,只是查探到了朔方国有异动,所以要早做准备。
闻鹤看到信隼刚刚从宗玚的身边飞走,猜想他应当是刚刚接到了消息。
“有何异动?”闻鹤开口问道,顺便偷眼看了一眼岑雍,以防他偷听。
宗玚伸手,将闻鹤乱瞟的脸扳正。
他继续写道:“召集军队,但不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