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他说:“我儿赤子之心,一切过错皆在我。”

一如聂珑印象里那个男孩儿,俊秀如玉,永远清清淡淡,仿佛没什么能难得了他,他起了身,白色袍子上沾染了点滴湿润,康王愣了愣,要叫住他。

褚文煊头也不回离开了屋子。

老院判背着药箱来看了,看完摇了摇头,“约莫不过三五日,老朽开些止痛的药,让他松快些。”

褚文煊站在屋前,闻言眸光轻颤,“有劳您了。”

康王走的那晚,褚文煊做了个梦。

梦里皇后娘娘早逝,是被江岳和他父王害死的,皇上没再续弦,膝下空无一人,他那年八岁,果真如了他们的意被皇上过继,成为皇太子。

后来……

褚文煊埋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宽大的锦被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不留一丝缝隙,没有丁点儿光亮照进去。

他似乎轻轻地笑,被子轻颤,后来越颤越厉害,似乎有呜咽之声传出来,如同仿徨无助的幼兽一般。

梦里他的先生没了,甚至没来得及办他念过的那个学堂,梦里的他从没见过先生,只依稀从旁人嘴里感叹过,那是个美丽的姑娘,只是福薄,才嫁给了皇上多久就没了?

就因为怕他的先生生下孩子,他们便派人暗中害了先生。

褚文煊手握得紧紧的,被窝的空气稀薄,他毫不在意。

哪怕他并不知情,可是最后既得利者是、他。

后来不知怎么的,褚文煊看着梦里那个他如同魔障了一般,爱上了前户部尚书的女儿,已经被灭的陈国三公主。

皇上不许他们在一起,那个男人彼时冷酷无情说一不二,他一手安排着他的人生,梦里的褚文煊在父王和江岳等人的撺掇下,和皇上矛盾越来越深,以至于后面反目成仇。

最后和陈国里应外合终于扳倒了那个仿佛大山一样屹立不倒的男人。

再后来呢?

被窝里传出哭声,平时冷静斯文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又似被主人抛弃的小兽。

“父王,你说错了,余生我再难问心无愧!”

这个梦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心上,久久无法动弹。

老康王去了,皇上颁来圣旨封褚文煊继承康王,他跪在地上,求皇上收回成命,自请废王。

“臣不配。”他低着头,一句不配拒了一切。

高台上的男人目光深沉,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便应了下来。

褚文煊从康王府搬了出来,住进了符合他现在身份的院子。

此后名震京城自请废王的前康王世子,转入仕途,日夜不缀忙于公务,堪称朝廷劳模。

启元十八年,考了状元,启元二十年由翰林院小侍读高升吏部侍郎,后来升内阁大学士,再后来一步新皇登基,前丞相退下,他接了班儿成为大宣史上最年轻的丞相。

男人一身一品大员的官袍,跪在地上背脊挺直,目光看着地面,“臣领旨。”

台上是刚刚登基的新皇,年轻有干劲儿,朗笑一声说好。

褚文煊微垂着眸,脸上漾开浅浅笑意。

这一生,便用来赎罪罢。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