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研二,你当时看到的锁链?!"
情绪饱满的骂骂咧咧倏然由远及近——好巧,也是从天而降。
萩原研二开着上天入地的警车,和快晕过去仍顽强坚持住的好友x2一同赶到!
两拨人成功汇合,这下制造出了两千只鹅满天飞的喧嚣效果。
源千穆∶''..
七情六欲彻底离他而去,他麻木了,放弃了。
.可不知为何。
自暴自弃的颓败只落下浅浅一层,正欲放手,黯然接受全盘皆输的事实,却又有一股奇怪的暖意回流,缓缓将他心中的空洞填满。
外面风驰电掣热闹翻天,宛如十年一度的亲友团聚,车里的黑泽阵额角隐隐地爆出青筋。
当然,深知那五只恶犬什么德性的公安头子并没有发作,对着电话皮笑肉不笑∶"立刻行动,让这些不该出现的家伙,滚蛋。
"Gin。"
黑泽阵微顿,挂断电话后,回首望来。
看清源千穆此时的神情,他的碧绿双眼微微睁大。
BOSS笑了。
与不久前那尖利苦涩的笑截然不同,他的躯体枯萎不变,死过一次的心却"活"了过来。
"没有必要,再确认什么了。"
"…想确认什么?只要是你想要,我会为你安排好。"
"没有,不用,我差不多明白了……噗哼、哈哈,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虽然发现得稍微晚了点。
但也不算太晚。
源千穆捂住嘴,似是想挡住自己过于开怀的笑容,咳出来的血漏进掌心,他不在意地接过黑泽阵递来的手巾,随意擦了擦,便重新拾起手机。
第一个电话打给诸伏景光,不过鉴于本人正挂在车顶吹风,电话是降谷零代接的。
"千穆!你_
"别吵。"
许是听出了他每说一两个字就要停下来微喘,气息微弱不稳,那边被扼住脖颈般突然销声。
"_——苏格兰吧。"
"让他珍惜,这可是,BOS……第一个,亲自送的代号。
挂断,不给回拨的机会,略微闭一闭眼,深呼吸,拨出第二个电话。
"我累了,让我、先说完。"
还是先下手为强,堵死对方废话的路。
"做一个,不,三个,优秀的人民警察,怎么样?虽然……不过,我觉得,还是很适合你们。"
才不是因为剧本没给他白嫖代号的机会,他懒得想了。
"替我转告零。
".别死了。就这样,先挂了。"
再次挂断,拔出电话卡,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终于将小小的卡片掰断。
咔嚓声入耳,或许是错觉,沉重的身体与此同时一松,,像是禁锢住他的锁链瞬间攀爬上了无数裂痕,这象征他距离重获自由,只有最后的一步之遥。
锁链加身的情景,临死之际的源千穆自己看不见,后面的五人正欲追赶,却被乱枪扫射打破轮胎,其中的四人在焦急之时无意间抬头,恰好看得一清二楚。
时间稍纵即逝,夕阳就要坠下远方的地平线,本应涂满璀璨霞光的天空,竟不知何时阴云密布-那四条粗大而嚣张的锁链,此刻竟莫名颤栗摇晃起来,堪堪封锁住这片摇摇欲坠的天。
锁链碎裂时,天光乍破时,日暮亦会沉入西山,黑夜尽拢世界。
谁知道朝阳何时才能升起。
"千穆是.BOSS?"
"BOSS.…他..…."
"他要去哪里?"
"他——源千穆!他为什么不说清楚,他要去哪里?!"
BOSS头也不回地消失了,留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抛弃的弃犬,茫然地留在原地,呢喃自语。
"做错了什么吗?"
·..
说是不打算休息,想看完窗外的夕阳落幕,结果源千穆在半途中就迷迷糊糊合上了眼。
后来被吵醒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所处的房间并没有暗得伸手不见指,床边放着一盏放射橘黄光芒的小夜灯,似是在模拟柔和却不刺眼的阳光。
源干穆微乎其微地动了动,想要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去传出响动的门外看一看,可是,他发现自己连抬手这久简单的动作也难以支撑了。
…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但却不怎么痛恨。
毕竟早知道自己要死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后天,总归撑不了多久。
他也见过想见的人了,并且好好地告了别。
这场告别不算完美,不过他尽力了,希望他们理解理解吧。
BOSS在极短时间经历了几场大喜大悲,不对他们表演无能狂怒就不错了,如果心怀不满,等以后再说。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
BOSS开始思索,他该怎么跟Gin说,自己不能安详病死,必须自杀、他杀、意外死亡才能复活归来的事情。
对,他死了还能复活呢。
源千穆之前不太确定,但昨天做了一个梦,这个好心的梦替他打好了预防针,他觉得是真的,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为自己想好的死法是自杀。
自己的命,始终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方式还能自行选择,挺好的。
唯一的麻烦就是出来得太匆忙,他没带提前调配好的毒药。
拜托Gin回去取?或者,就近借用一下他的枪?
好像都不太好。
BOSS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心力为左膀的心情考虑,想着想着又开始昏昏欲睡。
要抵御住这股困意很是艰难,所幸他的求生欲够强,性子也顽固,还真被他硬熬了过去。
后来的两人进门开灯,就看到本在安睡的红发男人居然把自己的上半身撑了起来,背靠着立起来的枕头。
他的额头布满细汗,已显出恍惚的目光扫过两人纷纷挂彩的脸,回复些许神采的赤眸亮了亮,嘴角也轻轻翘了翘。
不用猜也知道笑得不怀好意,两人一反常态的狼狈模样被他看了,倒也不亏。
先进来的是黑泽阵,后一个踏入公安管辖下安全屋的男人,神色自然,举止潇洒,就像回自己家一般自然———他的名字是赤井秀一。
"对不起,我把你预定的航班翘了。"
一进来就识趣地道歉,但毫无悔改之意,赤井秀一顺便把自己蹲守在暗处干的好事也交代了∶"我不知道你和那位大明星FBI,还有这位不像好人的公安先生关系这么好……嗯,抱歉,BOSS。"
赤井秀一和BOSS分开后,哪里都没去,就在东京盯着Gin和贝尔摩德。
是以岛国公安稍有动作,Gin杀进医院再带着BOSS杀出,赤井秀一丝毫不奇怪地误会了。
他当机立断叫来了跟贝尔摩德有仇的前女友,让朱蒂堵住贝尔摩德,自己一路追到Gin将BOSS送入的据点外。
可想而知,赤井秀一和黑泽阵打上照面时有多剑拔督张,但在搞清楚彼此的立场后,两个利益至上者立即各退—步,维护起了表面的和谐。
黑泽阵忍让得更多。
因为,赤井秀一是来转交一份特殊礼物的。
"志保托我送你的药。"
黑发男人上前,易了晃手里的药瓶,瓶中只有一枚胶囊,摇晃起来顿时碰撞出哒哒的声响。
他的语气相当平和,递过去的动作更是自然,仿佛瓶中放的只是一枚普通的维生素∶"她说,知道你其实特别怕死,也怕痛,如果到最后感觉太难受,可以吃一颗这个——无痛无味,毒素不会破坏身体组织,留下来的尸体是最完美的状态。"
赤井秀一省略了妹妹最后那句"药送不到你就自己吃了",因为已经可以确定,这颗药用不上他来销毁了。
黑泽阵如同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守在床边静静地听着,看似没有表情变化,但他交叉搭在臂间的五指深陷进皮肉里,隔着衣物留下一道道指印。
源干穆却显露出欣慰∶"好,之后替我感谢志保,我正好需要这个。"
这下连赤井秀一也不禁短暂失语。
源千穆看着他们,笑意微收。
过了许久,房间内才响起一道虚弱,却无比坚定的嗓音。
"我.…会回来。"
"嗯。
"真的啦。。
"好,好。克托尔,哦,千穆,要喝点水吗?"
不等红发男人回答,赤井秀一自觉找水杯倒温水去了。
他留下了那个药瓶。
黑泽阵沉默伸手,手指悬空凝滞半晌,方才落下,将好似轻得没有重量的药瓶握在掌心。
"Gin。"
嗯。"
"把我的…….尸体,留给雪莉、吧。
"好。"..你,生气了?"
"不。"黑泽阵平铺直叙道,"我在悲伤。"
即使只能允许软弱仅仅于存在这一瞬间,他在悔恨。
BOSS的笑已然微弱地看不见,红瞳半开半合,也像那早已被深海浇灭的晚阳。
"我不是故意阻止贝尔摩德赶来,她,只有今晚,不能出现在这里。
"嗯。
"时、间?"
"深夜十一点了,BOSS。已经,到您的休息时间了。
“:了了:气
...BOSS."
呼唤良久。
“::痼。“
赤井秀一端着水杯回来了。
男人严格贯彻在疗养院时的习惯,为了照顾克托尔顾问在生活细节上的吹毛求疵,反复测试温水的温度,分量也正合适,不多不少,刚好够他含一口水,配上一枚胶囊,恰恰最不费力地吞咽下。
赤井秀一持枪的左手绕了一圈,稳稳地托住BOSS的头。
狼的绿瞳分毫不眨,仿若不想错过每一瞬的细节,执着于亲眼确认,盯着那脆弱不堪的脖颈间,骨骼突出的喉结上下耸动。
他不去想自己的视线为什么又发生了偏移,避开了BOSS最后的面容。
避开视线的赤井秀一,直直对视的黑泽阵,听到了轻柔的、像雨水敲打花蕊的告别∶
“:辐炉。一
晚、安。
-夜晚是何时到来的?
不知道,他们都没能发现。
黑泽阵下意识想去接那只从床沿滑落的手。
可是,太迟了。
殷红欲滴的花瓣被敲打溃散,消融进了无声的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