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穆的弱点在眼前暴露无遗,他们当然想【保护】他,他会害怕,就把令他不安的来源毁掉,不能毁掉就稍微花点力气隔绝……排除掉所有风险项,这不就行了吗?
他们想得太浅了。
枪、子弹、刀刃、笔尖或者随时随地可能出没的风险,只不过是浅落在最外层的模糊投影,源千穆真正恐惧的,是【死亡】本身。
意料之外的一幕出现了,红发青年在冰寒彻骨的漆黑中浑身哆嗦。
手机电筒射出的光线撕开了黑暗,却不住地在手中晃动,陡然变得单薄的背影内似有一股压抑的危险力量在攒动,宛如千度高温的岩浆即将狂涌而出,靠吞噬一切来宣泄愤怒。
可是,高傲的外壳溃散了,崩断理智倾覆上来的疯狂,也只是欲盖弥彰的掩饰。
此时的【友人】是何等的脆弱不堪。
原来,他远没有他们以为的那般坚强,他们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强大。
一如致死病毒的压抑,伴随阴暗中的沉寂蔓延了一瞬。
最先动的人是伊达航。
高大的青年保持沉默跨步上前,双臂迅速从红发青年的腋下伸过,率先做好对方会激烈反抗的防备,手肘上抬死死夹住他的肩膀:“千穆!你必须冷静下来!”
源千穆的反应不出所料,任何人的话音都传不到此时的他耳中,尖锐的耳鸣声仿佛刺穿了耳膜,搅乱了脑中的全部思绪。
什么也听不见的他殷红的双眼徒然睁大,瞳孔战栗着溢散出意识絮乱的空洞,猝然间被伊达航制住,他的理性没能回拢,没能意识到碍事的人是谁,身体就已毫不留情地进行起反抗。
“……滚!!!”
“唔、呃!你听我……说!”
伊达航壮硕沉稳的身形几度不稳,一个字一个音艰难地往外蹦。
他差点被结结实实落到胸前的肘击砸吐血,进入走马灯时,恍惚间以为自己在跟一头杀红了眼的猛虎死命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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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千穆挣扎得太厉害,力气更是大得惊人,他拼尽全力才把人抱住……开玩笑,根本抱不住!
第一个冲上来的勇者惨死在凶虎的爪下,顽强顶住的时间共计三秒,然而,满脑子清除掉所有威胁的源千穆又遭到了第二次阻碍。
“千穆,你想杀人吗?好!先杀了我!”
突然自面前响起的男声虽有颤抖,却正义凛然,满是豁出去的勇气。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仔细一听,好像话里并非“要离开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的赴死如归,反而是满心期待的激动,声音禁不住打颤……
变态得如此有标志性,纵使源千穆还没能反应过来接二连三跳出来的大活人是怎么回事,仍是被突袭而至的鸡皮疙瘩冲得一愣:“?”
降谷零等的就是这一刻,牺牲掉一个班长,在很遗憾自己没能被牺牲掉的景的配合下,他从后方闪身而出,一记手刀砍在源千穆的后颈。
虽然电光火石之间,五人没能进行沟通,但感天动地的默契让彼此心连心,大家一致认为零来动手最合适,降谷零自己也这么觉得,于是他义不容辞地上了。
这一下要用上全力,就怕其他人要么敲不晕源千穆,要么临时心软敲不下去,影响到后面的计划。
源千穆属实想不到自己身边潜伏的全是披着警犬皮的恶犬,尤其是靠肤色完美融于黑暗的降谷零,心竟然比脸更黑。
他毫无防备地被打晕了,人没有清醒,之后醒来估计也找不到凶手秋后算账。
“凶手”面色如常,及时伸出还在发麻的手,接住了身子软倒的源千穆,确认完自己临阵迟疑,“一时不慎”从全力缩水的五分力依然达到了效果后,悄悄地松了口气:“好,失去意识了……”
萩原研二打着电筒把他挤开,紧跟在松田阵平身后直奔定时炸弹时,还不忘狠狠数落:“零这个暴力狂,你就不能轻点么!那动静险些吓死我,听到的要是咔嚓声就完了。”
“我没——”
降谷零张口想为自己辩驳,可转念一想,如若直言自己临门一脚时手抖收了力,一扫心狠手辣的风格,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只能吃了这个闷亏,愤愤道:“反正他没事,我的小指骨可能伤得更重!”
气完,他果断转移话题,再起的话音里,逐渐渗出刺骨冷意:“千穆听不见,抓紧时间,来说点正事吧。”
“对呀,正事要紧。唔,虽然我个人认为也没啥好说的,该怎么做一目了然啦。”
揉着尚在隐痛的肋骨站起来的伊达航,从零手里接过源千穆的诸伏景光,两人各自用自己的手机打开电筒,替半蹲在炸弹前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照亮视野。
松田阵平过去手痒了便会就近拆点什么,因此习惯随时揣一把剪刀,可在和源千穆混熟后,他的剪刀只是随身带着,再也没有在源千穆看得见的地方取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