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把擅自破坏了安稳的罪魁祸首变成尸体,能够好受一点?
“那就试试吧。”
千穆说着,耳里听不见任何声音,眼里看不见任何情景的他,径直走向最近的一个正朝他怒吼着扑来的人影。
人影自不可能只有这一个,事实上,红发青年与银发男人一前一后出现在洞开的大门前时,就有十几个人拔枪的拔枪,没有枪的握紧别的武器,面目狰狞地冲来拼死一搏。
有几人的枪口同时对准了最前面的红发青年,几乎毫不犹豫就要开枪。
红发青年却完全没有闪避的动作,就像没发现自己被危险的漆黑枪洞对准,只扬手,抓住了前方举着利器挥向他的敌人的胳膊。
连续几声枪响,银发男人在昏暗的视野下仍弹无虚发,所有将枪口对准红发青年的人都倒下了。
红发青年仿若未闻,他只是将抓住的那人随手拽翻在地,依然迅速的,是从未在练习时展现过的、恶意满溢的杀招。
不需要多大气力,只需一板一扭,便可以废掉一个关节,而在对方以扭曲的姿势在地面痛叫翻滚时,他又伸手提起了对方的一条腿,抬脚,踩断了对方另一条腿的胫骨。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简直让听者背心直冒寒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红发青年兴趣寥寥地松了手,转向下一个目标。
他在警校柔道对练时,最常用的便是各式足技,为的是省力轻松,比起双手,他的双腿要更为灵活。
平时只是练习还看不出来,到了只需要迅速了结对手性命的真正实战,这双腿的恐怖,终于彻底彰显了出来。
并非限定于柔道的招式,只要方便快捷,怎么做都没问题。
他的两条腿如同越挣扎越会收紧的绳索,稍稍用力便折断了一个人的脖子,撑地站起后,侧身便踢断另一人的小腿,接着在任其扑倒时错手拧断脖颈不断的有血花从脚下缓缓溢出……
仿若一幅以地面为纸,不断将颜料喷洒上去的油画,连哀鸣也淡了,一切尽在黑暗中进行。
有人随时守护在身后,替他消灭阻碍,红发青年的一举一动越发顺畅了起来。
千穆并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在他的世界里,他正在一架钢琴前肆意弹奏。
最开始对着完全不熟悉的乐谱,手指的弹动尽显生疏,后来彻底不看谱子就正常多了,他凭感觉随意地按动着黑白琴键,双脚也踩动着踏板,原本毫无韵律可言的错乱音符,渐渐地有了独特的节奏,有了奇妙的音韵,终于变得动听了许多。
特意找到的听众不出所料不够配合,还好特意带来的下属很能干,每次都能及时安抚住他们的情绪,并且为他送上恰合时宜的伴奏。
也算是意外发现,没想到他们这么默契。
千穆很久没像现在这样浑身舒畅了,毕竟他早早就遗忘掉了安宁如浸泡温水的体验,此时仿若隔世,近乎不想让这首钢琴曲戛然而止。
只可惜,听众一共只有二十一人,已有二十人学会了永久保持安静和礼貌,安抚最后一个人时稍费了一番功夫,演奏的场所也换到了工厂最内部,通行空间极为狭窄的货库。
“——砰砰!”
——当当!
很遗憾,伴随着最后两声迅疾激昂的重音,演奏还是结束了。
真是,无比遗憾。
“我的表演如何?”
“非常完美。”
……
……
恍惚间,意识归拢。
千穆缓缓眨动似乎变得沉重的双眼。
地上不动的人形残留印不进他通红的双眼,最先看清的是近前的一小簇火苗。
库房内也是断电的状态,打不开灯光。
gin用拇指撬开了打火机的盖,啪嗒轻响后,姑且用那点火光照亮了周围一圈视野。
“清理结束了,boss,没有漏掉的老鼠。”
“是么……”
千穆短暂地反应了一会儿,慢慢勾出一点笑容。
“那这边就算结束了,嗯,不错。”
他没有停顿地转身往外走,走过之处都有窸窣哗啦的流水声。
gin紧随其后。
重新走在来路上,不知是不是心情太好的缘故,千穆和gin之间的气氛没有上次见面时那般凝固,他还主动跟gin聊了几句。
“听说这件事的起因,嗯,表面起因,是你在交易时不由分说干掉了人家的boss和精英,引来了残余人员的怨恨……啊,不是要问你的责,只不过是我有些好奇,你当时为什么要把他们全端了?”
“泥惨会的蠢货想要压价,正好接到了boss您的命令,没时间跟他们纠缠,干脆全部收拾掉了。”
“原来是因为我啊。”
“不,是我没能及时清理掉尾巴,还麻烦boss亲自提醒,请您惩罚。”
“我怎么会惩罚你呢,gin,你可是帮了我不少,我应该奖励你才对。啊……想到了。”
嘀嗒,嘀嗒。
血珠连成了串,顺着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往下滴,还弄脏了千穆的长裤和鞋面。
千穆略显厌烦地停了停,回首看向gin时,却是笑着的:“rum违反了我四年前下达的命令,背地里与泥惨会进行了多次毒品交易。”
“我没有时间管他,把他的野心养大了,所以他盯上了与他分权的你……也算是我没能尽责,让你承受了太多的压力。”
“因为某些原因,rum的命还得留着,也不能让他从组织里消失……不过,我怎么能让你忍着受委屈呢?就这样吧,gin。”
“我记得,rum为了隐藏身份,放出了他有一只眼睛是义眼的假消息。”
“我允许你去帮帮他——帮他,把假的变成真的。”
柔声说出这话时,千穆就像鼓励一般,轻轻拍了拍银发男人的肩。
他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有点信任这个男人了。
手上还有洗不干净的血。
gin的黑色大衣上也有血迹未干,甚至银发上也溅到了不少,血珠夹在冰冷的发丝间分外显眼。
想来gin并不介意boss把脏透的血糊到自己衣服上,因为他眼眉低垂,从喉咙深处道出的不只是应承,还有压不住的嗜血兴奋:“我会把rum的眼珠做成精美的装饰品,再来献给您。”
“这就不用了,我对蠢货的人体部件不感兴趣,你喜欢,可以留着自己欣赏。”
千穆说完,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库房内堆满的货箱,全带着千穆厌恶至极的气息,理性与心理状态还未完全恢复的此时,他更不乐意在这里多待。
出了库房,千穆依然无视掉了满地的狼藉,顺着踩上去哐当作响的铁楼梯下楼,边走,边用在库房里找到的干净布料,缓缓擦着手上的血迹。
太脏了。
下次是不是应该提前戴上手套?
他正半认真,半出神地这般想着。
gin的手机突然响了。
gin接通电话,面无表情地听了一句,就将手机双手递给了千穆:“boss,是vermouth。”
千穆疑惑了一秒,然后想起了,他自己的手机被他关机丢在了gin的车里:“怎么了?”
“boss……”
贝尔摩德的声音仿若从极远之处传来,飘忽之中,透着点微妙的无语。
“您的同学找过来了。”
千穆:“什么同学?”
他的脑神经还迟钝着,突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您在警校的同学,降谷零,还有诸伏景光。”
贝尔摩德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离谱的事,脑洞最大的编剧估计都编不出这种情节。
“他们似乎是从商场的地下仓库里,发现了泥惨会留下的线索,怀疑您突然不告而别,是独自前去追捕运输毒品的泥惨会成员——”
千穆:“……?”
贝尔摩德:“所以,他们一冲动,就沿着线索一路查过来救您了……大概是这样?”
千穆硬是站在原地愣了五秒钟:“救……我?”
看一看死了满地的炮灰,再看一看浑身是血,正在擦血的他——
再说一遍,他们要来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