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儿未睡,脚步有些虚浮,不过幸好如今在谭芙的药调理下,身子康健了许多。
若不然,只怕又要重演以前的悲剧,在大臣们面前重重摔一跤,让他们看笑话了。
顾之澄撑在龙椅上,眸子不似以前晶亮,倦意浮沉难掩,听着大臣们高谈阔论唾沫横飞,倒似催眠一般,让她脑子里越发钝痛,眼皮子也直打架了。
忽而底下传来一道清冽酥沉的嗓音,让她精神也为之一振,仿佛困意褪去不少。
是陆寒。
他一身墨色蟒袍衬得眉眼清峻如旧,神色不轻不淡地说道:“陛下对于这水患之事,可有什么法子?”
这话问出来,朝臣们都寂静下来,洗耳恭听。
都想知道当今圣上有什么能耐,是不是能提出什么让他们心悦诚服的好法子。
说到底,他们心底,还是有些看不上顾之澄的。
顾之澄瞳眸微缩,指尖悄悄攥紧袖口,清了清嗓子便说道:“朕以为,如今已是六月,再兴修水利预防水患为时已晚,倒不如先着眼于水患之后,如何解决灾民的食宿。”
“......定要让百姓在水患后依旧可以维持生计,稳住民心。”顾之澄的声音轻淡,在殿内扩出低低的回音,倒让大臣们因天热而郁躁难安的心头仿佛吹过一袭凉风般,宽慰了不少。
他们微微点着头,又听得顾之澄说道。
“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火,若是水患之后再由朝廷拨款,层层下拨,只怕还未到灾民手中,就已无力回天。”
“倒不如由发生水患的各州县负责及时赈给,待水患平定后,再上报朝廷,国库再调银饷补给亏空。”
大臣们又点了点头,觉得这倒是个可取之计。
“还有一件事,朕觉得甚为重要,那便是兴建义仓。顾朝各地州县都当修建义仓,由官府主持买卖谷粮。”顾之澄顿了顿,淡声道,“丰年时便加价从百姓手中收米粟,有祸难时便
减价出让给百姓,所得谷粮全数用来救济百姓或是调节粮价之用,诸位大臣以为如何?”
大臣们不约而同眼前一亮,这倒是个极好的法子。
“......至于兴修水利一事,兹事重大,改日再议。若没旁的事,便退朝吧。”顾之澄说了这许多话,头越发的晕了,抬起指尖揉了揉眉心,倦容难掩地摆了摆手。
大臣们忙颔首行礼道:“陛下圣明,臣等告退。”
这回,他们的语气里倒</是有了一两分的真心实意。
这个女娃娃当皇帝,其实也并没有那般不堪......
顾之澄坐在龙椅上,看着乌泱泱的大臣们都走了,可是陆寒却依旧站在底下,不动声色。
她挑了挑眉稍,轻声问道:“小叔叔为何还不走?”
陆寒眉眼深深地望着她,沉声答:“臣还有事。”
顾之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让黄海搀着她回御书房,并回头看了一眼陆寒,“小叔叔去朕的御书房议事吧。”
“好。”陆寒跟在顾之澄的身后,目光幽深如海,让人捉摸不透。
这金銮殿去御书房的路途不远,沿途皆是廊下的阴影遮着。
饶是这般,顾之澄回到御书房时,额心也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衬得眉眼愈发娇俏明丽。
她瞥了陆寒一眼,拿出帕子擦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擦酸乏的眼角,走到冰鉴旁拘了一把其中的寒气,才道:“小叔叔所为何氏?”
“陛下身子弱,再热的时候,也莫要贪凉才是。”陆寒不答她的话,反而眸光落在那散着白烟寒气的冰鉴上,有些不悦。
小时候什么都被陆寒管着的阴影仍在,顾之澄讪讪地收回手,乖巧自觉地站得离那冰鉴远了一些。
陆寒眸底浮起一缕笑意,而后才道:“臣见陛下日夜操劳,形容憔悴,深感难安,愿为陛下分忧......”
顾之澄杏眸亮了亮,原本倦怠的神色褪去不少,反而眼底皆是不自知的喜悦,“小叔叔愿意来帮朕批折子了?”
她虽然不知道如今自个儿眼睛里满是笑意,但陆寒却瞧得分明。
他回撤一步淡声道:“陛下言重了,臣虽有摄政辅佐陛下之义务,却不敢随意干涉朝政,陛下将些繁琐却不重要的政务交给臣来处理便是。”
顾之澄意外地看他一眼,水光流转的杏眸里满是疑惑。
陆寒......怎的越来越好,却也越来越让她觉得奇怪了......?
顾之澄当真如他所言,将些不重要却又很繁琐的事情交给他去处理。
陆寒不急不躁,又坐到了靠窗的紫檀雕荷花炕桌旁,认认真真处理起来,仿佛真的只是想帮一帮她,别无所求。
顾之澄桌上堆成小山似的折子少了一大半,顿觉压在身上的担子卸下来不少,心里也松泛了。
这一放松,就忍不住犯了瞌睡。
夏日炎炎,唯有御书房里的冰鉴常在,让这一方天地隔绝了外头毒辣的日头与暑气
,丝丝凉意沁到额间,最是让人好眠。
顾之澄伏在桌案上,雪腮微露,眉尖轻轻蹙着,睡着了。
陆寒原本一直目不斜视正襟危坐着,听到顾之澄绵长呼吸声后,便立刻将视线移了过来。
他起了身,缓步走到顾之澄身边来,见她便是熟睡也愁容不展,雪嫩的小脸上羽睫轻轻扇动,投下一片蝶翼般的阴影。
唯有眼下的那片青色倦容,让他有些心疼。
他知道这小东西惯
是喜欢逞强,他不在,瞧着她昨儿晚上又是熬了一夜未眠。
这般倔的,他见得少,真是......让人头疼。
陆寒抚了抚眉心,发现顾之澄仿佛有些焦躁地翻了个身,扯了扯领口,仿佛是睡熟了有些烦热。
他深邃的眸光掠过她扯动领口时不小心瞥见的那一片雪白,忽觉浑身有些燥热。
不能再看下去了。
陆寒掐了掐掌心,走到冰鉴旁,将铜扇轻轻摇动起来。
屋子里起了凉凉的清风,热意便愈发褪去不少。
顾之澄皱着的眉川渐渐舒展开来,似是做了个美梦。
......
再醒来时,顾之澄发觉自个儿不是伏在紫檀桌案上,反而不知被谁放到了靠窗的如意榻上躺着。=&#x6770;&#x7C73;&#x54D2;XS
清风袭来,吹得她脸上的肌肤冰冰凉凉,还带着一阵葡萄浅浅的果香味。
她侧眸看去,发现是陆寒在摇着冰鉴旁的铜扇,将白烟缭绕着的寒气和碎冰上头并放着的葡萄散出来的香味,一同扇了过来。
难怪这一觉睡得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