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六千

她睁开眼,马车还未停,可是里头却多了一个人。

竟然是......闾丘连!

他正一脸六亲不认的笑容看着顾之澄,兽牙映着马车帘子透进来的晚霞余晖,刺得她眼睛有些疼。

闾丘连单手撑着马车的软壁,将她困在马车角落的一方小天地里,压低了声音问道:“陛下可是醒了?”

“你如何在这儿?”顾之澄蹙眉问道。

“这马车小,自然是要让摄政王给我腾出个位置,才能坐上来的。”闾丘连似笑非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有意无意地擦了一番。

“你是故意将他支开的?”顾之澄立马就明白了,眸光瞥过那擦得刀刃能吹发立断的匕首,讪笑道,“有话咱们好好说,掏这个做什么?”

闾丘连牵唇笑了笑,将匕首重新收回衣襟里,眸光投向顾之澄精致的小脸,“我这番来,并非要伤害陛下,只是想同陛下做个交易。”

“哦?”顾之澄挑眉,假装来了兴趣,“什么交易?”

闾丘连索性挨着顾之澄坐下,搂着顾之澄的肩膀,仿佛两人是极好的兄弟俩一般耳语了起来。

顾之澄被他陡然一搂,浑身立刻僵直,坐得脊背发凉也不敢动,只好竖着耳朵乖乖听他说。

“陛下,我知晓你长期受制于陆寒,这处处要看人脸色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我亦深有同感。当年我阿父死时,我亦才十岁,蛮羌族群龙无首,彻底大乱,还是我一位叔父站了出来,将蛮羌族里有异心的人全镇压了下去。他当时的地位,便如同顾朝如今的摄政王一样,辅佐我管理部落大小事务。”

“......可是陛下,你该知晓,这人的野心是无穷无尽的。他后来,自然不愿屈居于我之下,想趁我年幼,夺我性命。”

当然结局如何,闾丘连如今能好好坐在这儿时不时将他的小匕首掏出来把玩一番,就已是最好的说明了。

他笑得意味深长,拍了拍顾之澄的肩膀,“你如今的感受,与我当年一模一样。我当时孤苦无依,既无阿姆,也无贵人相助。可如今你却不一样,我不愿天底下有人再和我一样,深受这般苦楚,所以愿意助你,扳倒摄政王。”

“......陛下觉得如何?”闾丘连又掏出了他的小匕首,假装无意的擦了起来。

“......”顾之澄指尖微动,小声道,“你......你这匕首已经擦得能照见人了。”

“照人有何用?”闾丘连唇角斜斜一裂,“这匕首......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照人的。”

顾之澄:......当我没说。

“陛下考虑得如何?”闾丘连再次提醒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顾之澄脖子一缩,强自镇定地问道:“你要什么好处?”

“我不要什么好处,只是见不得陛下与我年幼时一般受苦罢了。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帮一把自然是帮一把的。”闾丘连一顿,又笑道,“当然,陛下若是过意不去,想将顾朝一半的城池分给我,那我也只能笑纳了......”

顾之澄掰了掰闾丘连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哂笑道:“朕再考虑考虑......”

闾丘连的手搭在顾之澄的肩膀上,不动如山,一半是诱.哄一半是相劝着说道:“别看这一半城池听起来多,你要是被陆寒弄死了,这整片大好河山都到了他手里,多亏呀是不是?倒不如咱们兄弟俩一人一半,治出个太平盛世来。”

“......”顾之澄心里瘆得慌,但还是只能表面-->>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恭维地夸一句,“你似乎学了很多顾朝的书籍典故,比朕许多大臣都要有文采了。”

闾丘连贴着顾之澄的耳畔发笑,更笑出了她一身冷汗,“陛下谬赞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不是么......?”

顾之澄眉心一跳,闾丘连这话里的意思,是想和顾朝一战?

不过这事儿,她上一世就知道了。

顾之澄清了清嗓子,小声道:“这事,朕再考虑考虑。”

“那是自然,这么重要的事儿,陛下是该好好想清楚才是。”闾丘连跟着点头,将掏出来又擦了一遍的匕首放回怀中,语气里的威胁仍在,“等哪日得了空,我再来亲自听取陛下的答复。”

闾丘连说着,松开了搭在顾之澄肩膀上的手。

只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顾朝这皇帝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这肩线也细窄,抱起来跟搂个女人似的?

嘁,顾朝人就是弱,连他们的皇帝都娘们唧唧的,真不配占着中原这么地大物博,物资丰美的好地方......

闾丘连心底骂骂咧咧极其嫌弃的钻出了马车,就像一阵风,仿佛从来没来过。

顾之澄等他走后,也实在睡不着了。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就开始思索闾丘连这话可不可信,可不可行。

当然还未回宫,就已经当下立断,做了判断。

闾丘连就是个疯子,她若是信了他的话,让他帮她,那可能......她会死得比上一世还要惨。

上一世,起码留了个全尸。

可是若跟着闾丘连,估计等除掉陆寒之后,分给闾丘连一半城池后,就等着被闾丘连扒皮吃骨了。

顾之澄心下打了个寒颤,立刻摇了摇脑袋,心里彻底绝了和闾丘连交易的心思。

只是她上一世不知道闾丘连的身世,竟然和她是一样的。

原来,他也曾度过一段被人钳制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同她一样绝望挣扎着,难怪成了个变.态......

不过他是幸运的,还能有自个儿当主宰的时候。

顾之澄便没那么幸运了,不管是谁,摊上陆寒做摄政王,恐怕都是翻不起半点浪花儿的。

顾之澄叹了口气,也绝了挣扎的心思,安安分分回了宫里,只开始想着如今风云有涌动之势,她也该为出宫早做盘算了。

......

陆寒忙完紧急事,回了府中,已是天黑。

但想起今日残阳下少年与少女相谈甚欢的沉静美好画面,胸中的憋痛又隐隐浮了上来。

陆寒向来最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所以立刻便请了宫中的御医来为他来瞧了一番。

可御医却说,他身子一如既往的好,就连隐疾也是没有的。

若是胸中憋痛,想必是心病所在。

陆寒思来想去,也想不通自个儿能有何心病。

除了皇宫中那位活得好生生的小废物成天在他面前格外晃眼的晃悠,让他想到自个儿大业未成之外......旁的心病就再没有了。

可思及那画面,他一夜仍旧未能安眠。

第二日一大早,明明是不需早朝的日子,陆寒却趁天未亮,就进了宫里。

顾之澄还躺在龙榻上呼呼大睡,就被翡翠吵醒了美梦,“陛下,快些起来吧。”

顾之澄挠挠脖子翻了个身,“今日不需早朝,起那般早作甚?”

翡翠温声软语劝道:“陛下,摄政王已经在等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