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篇[10]

在我开口之前,卖药郎主动道:“我恰巧从此处路过,便打算顺便进来拜访您。”

我眨了眨眼睛,不太能明白他这句话:“您是刻意来看我的吗?”

闻言卖药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是也不是。”

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令人稍微有些在意。

我又想起了年幼时的事——是第一次见到卖药郎的时候。

那时我只有几岁大,房间里挤满了紧张的侍女们,父亲大人因难以遏制自己的心情而选择去庭院中稍作冷静,母亲大人因为担心他也一起出门了。

房间里除了那些侍女们,便只剩下我和卖药郎。

说来也有些奇怪,分明我才刚从病中醒来,但神志却意外地清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卖药郎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我对他说:“你在看什么?”

我自己也想不明白那时候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分明卖药郎看向的是我的方向,但在那时候的我看来,他却并不在看我。

“我在看您现在未能看到的东西。”

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我忘记自己那时是如何回答了,也忘记后来发生了什么,甚至不记得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是何时回到房间的。

只知道,我在不知名的时刻里想起了某些东西,却没能想起一个人的名字。

“‘名字是最短的咒’,您当初有对我说过这句话吗?”

思绪回到现在后,我忽然问起了卖药郎。

谁料他竟摇了摇头,“我从未对您说过这句话。”

那么这话……是谁说的呢?

疑惑只困扰了瞬息,便被卖药郎的声音打散,他忽然问我:“您已经明白了吗?”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稍作思考,我便已经清楚他所指的是什么事情。

卖药郎曾问过我一个问题。

他问我:“您有在意的东西吗?”

是在说出了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咒”之后。

而那时候我却没能给出答复。

父亲和母亲都在我身边的时刻,倘若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对他们而言显然并非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并非不爱他们,只是觉得……自己对他们的感情,远不如他们在我身上倾注的心血。

这是不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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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那时,哪怕卖药郎已经对我的心知肚明,也依旧没有戳穿我像是没能听懂这句话一般的沉默。

但在这个时候,他却再次提及了这个问题。

而我给了他回答。

我告诉他:“有。”

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卖药郎询问道:“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人吗?”

我点点头,对他说:“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我将巫女大人视作最要好的朋友,并且相信她必定也是以同等的心情对待我。

但心底里冒出的声音,却让我开始有些动摇了。

因为我想起来了那个名字——那个在许多面前便应该想起,却一直模糊不清的名字。

“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呢?”

“是……无惨。”

我回答道:“那是位极为美丽的巫女大人。”

闻言卖药郎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却开口询问我:“您喜欢她吗?”

没有丝毫犹豫,我点了点头,“那是我唯一的友人。”

闻言卖药郎注视着我的眼睛,半晌却突然问道:“她也是这样想的吗?”

我点了点头,但幅度却比上一次小了些。不过以巫女大人平时的表现来看,不管怎么说也肯定是将我视作唯一的吧?

然而这时候,卖药郎的神色却似乎有了细微的变化,他半敛起眸子,轻声道:“如果被名为‘误会’的咒所束缚,那么将会迎来的,也必定是悲哀的结局。”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竟觉得卖药郎这时候的语气中半敛着怜悯。

我没有要质疑巫女大人的意图,只是觉得……似乎有哪里出了问题。

在我与卖药郎的对话中,似乎总有些不太一致的地方。

“但我与巫女大人之间并不存在误会。”我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也一直都会是最好的朋友。”

闻言卖药郎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仍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柔和的五官总会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

“既然您的想法是这般……”卖药郎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剩下的内容我没有听清,也不觉得有一定要听清的必要,便没在继续执着于此了。

* *

有关于卖药郎的到来,受到影响最明显的其实是城中的侍女,哪怕是我也发现了这一情况——自他来到城中,未过几日,大半的侍女便都已经对其十分亲近。

大抵是其温和体贴的性格使然,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城中的其他人亲近起来。而这种事情,大抵永远也不会发生在另一位客人身上。

我说的正是巫女大人。

来到城中已经数月,甚至从未与除我外的任何人有过“交谈”这般普通的往来,我这时才发现,对巫女大人而言,我所占据的位置似乎完全配得上我心中所想的我们之间的关系。

可自那日不知为何事而避开我之后,我们见面的次数便屈指可数了,更何况在卖药郎来到城中以后,我还愈发觉得巫女大人像是连为我打开障门也不愿意了。

这时候我便想起了卖药郎所说的话。

倘若是因为什么误会,导致我与巫女大人之间的感情受到影响……

那么她在某天忽然来向我告别,便如卖药郎一般再也不知道是否会有下一次见面——这种事情,只是稍微想想便足以让我无法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