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篇[09]

闻言巫女低下脑袋看了我一眼:“您先睡吧,我……”

“我不能和您一起睡吗?”

在巫女大人的解释说完之前,我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您在做的,是很重要的、一定要现在就做完的事情吗?”

我努力睁开眼睛、微微抬起脸以便能让巫女大人看清楚我这时候的表情——虽然之前是说过“不需要明白”这种话,但若是放到现在来说,我其实还是希望她能理解我这时候的想法。

见状巫女大人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掀开她的被子,也躺进了寝具中。

我们这时候相隔的,也只有几个脑袋那么远的距离,躺下时能看到是彼此露在被子外的脑袋,看着巫女大人这时候的模样,我挪了挪身子,往她的方向靠拢了些。

但即便如此,仍觉得似乎还有什么没做完的事,只是稍作思考,我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于是我又问:“我可以和您一起睡吗?”

巫女大人怔了怔,像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毕竟以我们现在的姿势,其实也已经是“一起睡”了。

还不够……

我仍觉得不够。

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太远了。

在刚才一起泡温泉的时候,我才忽然明白之前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比起远远地看着,我还是希望能更靠近巫女大人。

所以——

在巫女大人还没有回答的时候,我大着胆子从自己的寝具中出来,钻进了她的被子里,探出脑袋时刚好看到巫女大人面上惊诧的神色,以及我们之间只余数寸的距离。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巫女大人的身体更僵硬了,就像是那时候我在温泉中靠近她时的反应一般,像是抗拒、又像是……

羞赧?

但在我缩在她身侧,询问她是否可以的时候,巫女大人却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轻声道:“嗯。”

不同于我所认识的其他女子,巫女大人的身上有一种很浅淡的香味,但并非是脂粉或香薰的味道,而更像是某种植物般、轻柔自然的气味。

因为太过清淡,也只有在这般靠近的时候才能有所察觉,以至于往常那般的相处中,我竟从未闻到过这股味道。

但不知为何,躺在巫女大人的身侧时,我却忽然又生出了某种奇诡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就好像我曾经也与什么人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哪怕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具体该是如何,但有一点敢肯定的是,从那个人身上传来的味道,必定不似巫女大人这般。

在这个时候,我忽然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因长年累月的熏染而沾上的、难以挥去的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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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什么颠倒了一般的混乱感侵袭而来,却又因巫女大人那无论如何也无法产生热意的身体而变得冷静,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眼尾,看到那双红梅色的眸子里满印着我的面容。

有什么话不受控制般脱口而出了——

“夜安,无惨。”

然而巫女大人这时候却做出了一个令我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的动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竟微微侧过脸颊,那略带凉意的嘴唇碰了碰我的手掌,在我受惊般将手缩回寝具中之后,巫女大人眯起了眸子,轻声道:“夜安,睦月姬。”

*

不知是因为在从温泉回房的路上吹了冷风,还是因为与巫女大人同榻而眠时被她身上的凉意所影响,第二日起来时我便觉得头脑有些发烫,昏昏沉沉的打不起劲来。

里子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因为我常年小病不断的缘故,她也被送去医馆学习了一阵子,所以这种简单的病症哪怕不去请医师来也能解决。

但是当里子将药汁送来巫女大人的房间时,她的脸上却不自觉露出了嫌恶的神色——仿佛深知那碗中的东西有多么难以入口一般。

我不由得开始怀疑起,巫女大人是否也曾因为她所说的不能见阳光的怪疾而被迫服药治疗,所以才会露出这般神色。

但这种事情,总归不太好开口。

但在我喝完药汁后,巫女大人所露出的微妙神色却令人愈发在意起来。

“不苦吗?”

她忽然问我。

事实上,我已经有很久没生病了。

当然,这是相较于往常的频率而言。在以往,我几乎每个月都要病上那么一两次,虽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情,但偶尔还是会因此惊动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

慌乱下请来医师们进行治疗,稍有好转后又会旧病复发,我的身体便一直是持续重复着这一过程。

可这次的病情到来时,却是已经距离上次过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自从巫女大人来到城中之后,我还是头一次在她面前显现病容。

实际上母亲也曾在前几日又光顾了我的院子——她只是在庭院中站了一会儿,没有叫侍女过来告知我,也没有进入我的房间。

我是在事后听到了里子的传达,才知晓母亲一直认为我的身体能够有所“好转”是因为巫女大人的缘故。

不仅如此,听里子的说法,父亲大抵也是如此认为的。

也不奇怪他们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既然医师们已经无法让我的身体痊愈,那么将希望寄托于神佛也并非是难以理解的行为。

更何况——大家皆是有目共睹,巫女大人的到来的确对“祛除邪祟”有所作用,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一直让她留在城主府反倒是好事。

可看着巫女大人面上露出的神色,听到她询问我药汁是否苦涩的声音,我便能够明白——巫女大人并未对我做任何事情。

只是巧合罢了。

我摇了摇头,又将身体缩回了寝具内,看到巫女大人垂坠在身侧的长发,却不由得伸出手捻了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