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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振衣飞石(221)

“带长宁去吧。”衣尚予说。

衣尚予的意见和衣飞石很相似,一个小孩儿都不带,就带着衣长宁去办差。

衣飞石点点头。

衣尚予没有问皇帝南巡是要干什么。谢茂不是个无的放矢的皇帝,自登基以来,他每次出巡都有着极其明确的目的,从不会劳师动众虚耗民脂民膏。连前不久去海州迎奉太后回宫,途中也顺道去视察了各地神仙种的分布情况与长势。

他以为衣飞石就要准备告退回宫了。

前两日衣飞石才在家住过一夜,今天回来确实有事,事谈完了,岂不就是该走了?

——在衣尚予心中,这个儿子已经给了皇帝,就是谢家的人了。

哪晓得衣飞石坐在茶桌前又烹了一壶水,跟他喝了两泡茶,随口说闲话,半点没有走的意思。

“时候不早了。”宫门要下钥了。衣尚予提醒道。

哪晓得衣飞石丝毫没听懂他这话里的提醒,起身请示道:“爹,儿子回来得急,没跟您禀报。”

“何事要紧?”衣尚予问道。

衣飞石把旁边的咸甜点心攒盒端过来,放在亲爹面前,说道:“您老饿了先垫一垫,今夜咱们晚些开饭……”他不大好意思地说,“前儿陛下听说儿子在家给您烤了半条鱼吃,说要尝尝您亲自钓的鱼是什么味道……”

衣尚予才拿起儿子孝敬的芥末鸭信,还没来记吃,闻言顿时没了胃口:“你是说……”

“宫门下钥之前,陛下一准儿来。”衣飞石讪讪道。

衣尚予噎了半晌,才说:“这几日我没出门钓鱼。”

“……池子里不养着呢吗?”衣飞石都打听好了,亲爹每回凿冰钓鱼都是大丰收,哪天不是钓回来几大筐子?根本吃不完,全养在荷花池里了。

“……”

不想给皇帝吃都不行了。家里儿子胳膊肘往外拐!

衣飞琥与谢团儿在门外等了半天,终于获准进门给二哥请安。

才施礼寒暄了两句,二人就听说皇帝今夜要来吃晚饭的消息,在衣尚予沉着脸不抬眼皮的低气压下,衣飞琥被衣飞石差遣去荷花池里捞鱼,谢团儿则去膳房准备食材——皇帝出门肯定会自带御膳房的厨子和验菜的宫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衣家只需要提供食材和灶房。

二人奉命出门,在廊下换了个了然的眼神,看吧看吧,就说陛下怎么肯?这不是追出来了。

冬天夜幕沉得早,衣飞琥撒网捞鱼出来,天就已经黑了。长公主府下人正在掌灯。

几个家奴抬着盛着肥鱼的木盆,跟在衣飞琥背后。衣飞琥则琢磨着,见了皇帝该怎么办。

衣飞琥出继多年,和皇帝见得非常少,哪怕听了无数传闻,知道皇帝十分偏宠衣家后人,把衣飞珀都宠成个惫懒的傻逼,他仍有些拿不定——他回来这件事,皇帝未必会高兴。

下人点起灯笼,一一挂上悬廊。木盆里的肥鱼跃起,尾巴拍起一串水花。

正在掌灯的下人往旁边躲了躲,和端盆的家奴打眉眼官司。他手里长长的灯杖上有个挂灯笼的支丫,灯笼正在风中摇晃。衣飞琥下意识地伸手一接,稳稳地捉住了那只不老实的灯笼。

“好身手。”

有人拍了拍手,远远地称赞。

衣飞琥循声望去,只见大批挺拔轩昂的卫士两旁分列,几个长得非常英俊漂亮的侍从,提着灯笼、香炉,撑着挡风的羽伞,簇拥着一个常服低调的男子进来。

那边的灯还未挂上,黑暗中看不清来人的面目,然而,那样风华气度,不是皇帝还能是谁?

衣家下人都是经过大阵仗的,皇帝又不是第一次来咱家了!各自退到廊下俯首磕头,等着皇帝带着侍卫、侍从,一路香风而过。

衣飞琥也跟着退到廊下,屈膝拜倒。若他是衣飞珀,当然有拜见皇帝的资格,可他不是衣飞珀。

衣飞琥很老实,二哥都已经把自己卖了个底儿掉,他可不敢当面犯欺君之罪。

谢茂捧着手炉过来,看了老老实实跪在一边的衣飞琥一眼,笑道:“起来吧。朕来看看你爹。”

衣飞琥恭敬地磕了头,起身跟在皇帝身边,小心翼翼地引路。分明和衣飞珀长得一样,气质却截然不同。谢团儿出宫之后,衣飞琥就不再学衣飞珀惫懒放纵的姿态,下人也认为世子和郡主重归就好,所以才焕然重振,并不觉得奇怪。

“捉鱼呢?”谢茂随口问道,态度很温和。

“二哥说您钦指家父凿冰钓来的肥鱼御用,特命臣去捞来备着。”衣飞琥讨好地说。

谢茂往后看了一眼,家奴立刻抬着木盆上前,衣飞琥赤手将鱼捞起来,抱在怀里给他察看,半点不嫌腥臭的水渍沾污了衣裳。这小心讨好的心思简直都要飞出来了。

偏偏他长得和衣飞石有几分肖似,谢茂看了非但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挺可爱。

临近门前,谢茂轻轻拍了衣飞琥的脑袋一下,道:“你呀。”

衣飞琥缩缩脖子。

谢茂已笑了笑,挥手道:“换身衣裳进来吃饭。晚些只有剩饭了。”

皇帝说完这句话就进门了,衣飞琥才松了一直紧提着的这一口气,终于过关了。

谢茂进门时不许下人禀报,直到他进了院门和衣飞琥说上了话,衣飞石才察觉皇帝已经来了。

衣尚予坐上轮椅,衣飞石就推着父亲往外走,准备接驾施礼。

门帘子一挑,衣飞石就看见谢茂温柔和蔼的笑脸,他很准确地察觉到皇帝先看了自己一眼,这才冲自己亲爹施恩,抢先一步阻止道:“今日只论家礼,不必多礼。”

御膳房带来的厨子已经去了长公主府的灶房,没多会儿,谢团儿就带着宫监端着事先备好的饮食上来,施礼拜见:“皇爸爸。”

谢茂叫她免礼,催促衣飞石杀鱼烤上。

衣飞石老老实实地将鱼提出来,按在砧板上剖腹去鳞,动作一丝不苟,非常耐心。

——任何涉及皇帝起居饮食之事,衣飞石办起来都很虔诚,细节上从不敷衍。

哪晓得坐在一边等着看心上人表演的谢茂不满意了,指责道:“那日不是这样的吧?”

那日?那日是怎样?

衣尚予与谢团儿齐齐眼皮一跳。衣飞石拿着剖刀的手也停了一瞬。

衣飞石近十年来只杀过两次鱼。

一次就在今天,杀的就是他手里这一条鱼,另一次,则是前不久他和衣飞琥、衣长宁喝酒那一回。

那日衣飞石与弟弟侄儿在前堂喝酒,衣飞琥喝醉了抱着他的大腿哇哇哭,这种谈及隐私的场合,自然屏退了众人。换句话说,那天发生的一切,原本应该都是秘密——衣飞石确实向皇帝禀报过那日发生的事,可是,他绝没有说过自己杀鱼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