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不是此情此景,称他为世上最慈和的父亲,也有人信。
“求父皇为皇兄请一个太医。皇兄昏迷不醒,十分危急……”
“那就让朕看到你的诚意。”
皇帝敲敲御辇,垂眸,目光落在身下那一片青砖。
雪下得很大,此时宫人还没来得及扫开,唯有青砖小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一层轻薄的冰,融着雪,看起来干净整洁,倒映着皇帝身边宫灯的火光。
姜瑾爬出殿门,跌跌撞撞站起来,没下几级台阶,就摔倒,径自滚下来。
这一滚反而比一步一步走要利落许多。
台阶上的雪很厚,摔得也不疼。
姜瑾再度想站起来,奈何,腿实在丧气,使不上一点儿力。
姜瑾跪趴着,一步一步往前爬。
每爬一步,就磕一个头,口中念到,“儿臣知错了,求父皇救救皇兄。”
殿门口离皇帝所在的地方并不远,若是爬过去,距离就拉长了。
姜瑾看着两臂的力量,拖着腿,在雪地里爬。
膝盖前的衣裳磨破了,也许破了皮。
触及雪地,火辣辣的痛处被森冷的雪一激,寒意深入骨髓。
他爬过的地方,渐渐留了两道深色的红痕。
“父皇,儿臣知错了。”
他终于行至青砖路上。
已经狼狈得不能看。
雪越来越大了,风声呼啸,皇帝坐在御辇里,手里捧着一个汤婆子,正闭目养神。
“哪有半分皇子的样子,连条狗都不如。”
他高高俯视着下面跪趴着的姜瑾,终于露出了一丝嫌恶的表情。
姜珩如在云端,轻一步重一步走到殿门口,扶着门框。
看着殿下那一道蜿蜒曲折的红痕,还有远处的姜瑾。
他穿的大红袍被雪濡湿,变成深褚红色,像凝固的鲜血。
“看看,你皇兄这不是好了。”
皇帝示意姜瑾去看殿门口的姜珩。
姜珩一身月白色太子常服,伫立在殿门口,正好风大,衣襟簌簌,长发尽数散落,脸色冷白无一丝人色,更显得清俊如玉。
不像是一国太子,更像是天上哪个遭谪的仙人。
姜瑾眼睛里水汽升腾,亮晶晶的,却是笑了。
如释重负、喜悦、担忧,太多情绪。
姜珩看他狼狈至此,心里一痛,咳嗽两声,又吐出两口血,拿袖子掩着,衣裳本是浅色,晕开大片红色,更是醒目。
“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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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瑾转头,又要爬回去。
姜珩跌跌撞撞跑下来,把姜瑾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大块冰,一丝体温都不剩。
“各自送回宫罢。”
皇帝沉声下令,吩咐人起辇,渐渐消失在风雪里。
姜瑾不想离开姜珩,却还是被宫人分开送去了容妃那里。
昏昏沉沉病了几个月。
听说太子用功过度,感染风寒,又得了肺痨,十分严重,禁止探视。
至于真相,知道的人也不会说出来。
姜瑾风寒还没好,走路尚且一瘸一拐,好在往日翻墙的精湛技巧还在,成功翻进了东宫的墙。
“皇兄,我来看你了。”
姜瑾成功摸进了姜珩的房间。
姜珩正在床上看书,背上伤的重,只能趴着。
见姜瑾进来,费力的抬头,示意他离得远些。
“肺痨会传染,莫近来了。”
“皇兄,你会好起来的。”姜瑾乖乖站住。
“承你吉言。”姜珩笑笑,见他养得还不错,放心了些。
“皇后娘娘凤驾到——”
殿外小太监悠长的声音传来。
姜瑾三下五除二掀开姜珩的床帐,发现底下是实心的,干脆直接钻进了姜珩床上。
姜珩行动不便,只能任由他钻进来,还扯了被子遮掩了一番。
蜷缩着减少存在感的姜瑾,像个大毛虫。
皇后禀退了众人,只站在门口,并不走近,是以没发现姜珩床上有一团不明物。
“母后,恕孩儿不能给您行礼了。”
姜珩歉然笑道。
“你好好养病,平时安分些,不要触怒你父皇,你舅舅今日无缘无故又被人参了一本。”
“是,儿子必然改过。。”
“若缺什么,只管与我说。”
“好。”
“不要与容妃的儿子走太近,当初钦天监就测出他的八字带灾,注定夭亡。你别摘不到果子,还惹一身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