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替身情人17

颜一鸣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知道什么?”

“啊没什么”,简玉儿急忙摇头,她刚刚糊涂了,差些说了出来,正松了口气庆幸没讲出来,却又听颜一鸣淡淡道,“知道他要成亲了吗?”

简玉儿手中的帕子陡然落在了地上,她震惊的看着颜一鸣,“他告诉你了?”

“没有”,颜一鸣对着面纱吹了口气,“他一直瞒着我,不过,我早就猜到了。”

她早就知道了

简玉儿心口跳的厉害,她突然有些害怕,她明明早就知道却一直不曾告诉简玉衍,她到底想做什么

简玉儿不敢猜,自从那一金簪后,简玉儿再也不敢猜这个女子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不要告诉他”,颜一鸣突然开口。

“什么?”

“不要告诉他我其实已经知道了”,颜一鸣站了起来,“或者暂时不要告诉他。”

“暂时是什么意思”

颜一鸣笑了笑,“等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暂时是什么意思,到时候又是什么意思,简玉儿全然不知。

颜一鸣已然离去,简玉儿一人在湖边站了许久,等回到简府遇到正要出门的简玉衍,简玉儿握紧了拳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随口问是不是去看她。

简玉衍点了点头便大步离开,简玉儿远远注视着简玉衍的背影,突然有些想哭。

七月初七,便是简玉衍定亲的日子。

简玉衍在前一晚上与颜一鸣说明日有事,许是很晚才会来,颜一鸣仔细的画着画只是点了点头。

简玉衍从身侧走来,虽说画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但是现在已快到凌晨,简玉衍温声劝她,“明日白天再画吧,晚上小心熬坏了眼睛。”

“就差一点点了”,颜一鸣道,唇边扬起一抹笑容轻声道,“再不画完,便没有时间了。”

简玉衍一愣,“没有时间?”

“我是说就差一点,所以趁着这会儿时间快些画完”,颜一鸣抬头在他脸颊吻了一下,“你若是困先去歇息吧。”

简玉衍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无事,等你一起。”

颜一鸣没有再说什么,烛火慢慢的燃着,书房中安静极了,偶尔听见一声轻微的翻书声。

直到月上树梢,颜一鸣这才放下了笔,简玉衍收起书想要看,颜一鸣却挡着他说等她装裱完再看。

简玉衍轻笑一声没有坚持,时间已晚也不再耽搁,熄了烛火回床榻睡觉。

早晨简玉衍醒来时颜一鸣依旧在睡,但是听到动静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喊了一声“子安”。简玉衍回头,在她面颊上吻了一记低低道,“还早,无需起来,晚上等我回来。”

颜一鸣翻了个身示意听到了,简玉衍轻轻一笑,嘱咐丫鬟们照顾好颜一鸣后匆忙离开。

七月初七,两家将日子定在了牛郎会织女的好日子,简玉衍一身华服俊美无双,走进定北侯府时惹得府上的女子各个脸红心跳,羡慕家中姐妹能嫁给简玉衍这般男子。

知晓内情的定北侯更是心头激动无比,自己女儿嫁给了简玉衍,以后的造化可不只仅仅只是相府的少夫人。

定亲宴两家人人眉开眼笑,人人见简玉衍喊一声恭喜,曾经一起玩闹的公子哥们打趣他不久将要洞房花烛,简玉衍却想到颜一鸣陡然笑了。

他早有了结发之人,早有了洞房花烛。

只是人人都不知罢了。

直到晌午时分才从定北侯府回到简府,简玉衍换了一身衣裳,心道定亲宴比他想象的结束的早些,这会儿无事正好过去,却被简玉儿挡在了门前说有要事要说。

简玉衍无奈,只能回到房内问她何事。

简玉儿定定看着他,颜一鸣不许她说,但她却总觉得不对劲儿,犹豫了这么几日终是没忍住叫住了简玉衍道,“前几日时我在小南湖见到了她,她说”

简玉衍骤然收起了笑容。

府里的人说颜一鸣这几日根本没有出过府。

突然间,心头升腾起说不出的惊慌,心口像是被攥住了一般有些小心的问,“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早就知道你要娶亲”

简玉衍突然间有些站立不稳,简玉儿急忙扶了他一把,看简玉衍这般失态急忙解释,“我并非想瞒着你,可是她说不许我告诉你她已经知道你要娶亲,所以”

所以什么,简玉衍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早就知道。

她不许简玉儿说出来。

她早就知道却从未表现出一丝知情。

简玉衍怔愣了刹那后,电光火石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顾一切的往那处跑去。

八月的骄阳下,简玉衍站在昨日颜一鸣连夜画完的画前,心彻底凉成一片。

“等明日装裱好再给你看。”

“今日若不画完便没有时间了。”

如今他终于看见了,他的画像终于画好,只是画上却多了几个字。

决绝而又果断的离开,再也不见。

偌大的府邸依旧精致秀丽,但是此刻却人去楼空。

颜一鸣留下了他的画像,留下了两人结发的青丝,而她,独自离开,再也回不来了。

简玉衍早就知道, 颜一鸣是个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的女子,尽管他再怎么装作平静, 但依旧被颜一鸣看出了端倪。

可是就算如此, 有些事情, 简玉衍依旧无法告诉她。

不能说,也不敢说。

他的身世, 他的苦衷。

他必须娶妻, 而妻子的人选,定然和颜一鸣没有半点关系。

对于简相而言,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有责任,他不能拒绝,因为他要保护颜一鸣。

对于颜一鸣来说, 不久前他才与她保证会接她回府,会解决好一切,所以现在无法告诉她, 怕她会伤心会难过会担心。

所以如今颜一鸣问起, 简玉衍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后这才有些愧疚道, “阿鸣,我许你去简府的日子,怕是又要晚一些了。”

“简相不许吗?”

“嗯。”

颜一鸣在黑夜里瞧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那就等他同意后再去。”

简玉衍一愣。

颜一鸣笑了笑, 过了许久才悠悠道, “人人都说我太过冲动毁了这张脸,可是我却从未后悔过,子安,你可知为何?”

“为何。”

“我记得我曾经与你说过,一辈子若是不能顺从本心,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因为这一道伤疤,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所以我不后悔。你我因为这张脸而结缘,但我却不希望你是因为这张脸才和我在一起,我想让你看清楚,我是我,她是她,你看清楚了了,而你依旧喜欢我,所以我此生已而无憾。”

简玉衍心中突然一紧,将她揽在怀中沉声道,“一生还长,不许说这种话。”

“我并非有别的意思”,颜一鸣推了推简玉衍胸膛让自己躺的舒服些才继续道,“当初我不知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她,所以只想你与我一个名分,而如今既然知道你心中有我,那这个名分要不要也不是那么重要。人活一世总会有进退两难举步维艰的时候,所以当无法两者保全的时候,总是要有一定的取舍。”

简玉衍心中陡然一紧,抱着颜一鸣的手也不由一动。

就算颜一鸣再如何聪明,简玉衍不会觉得她能猜得出他的为难与难以抉择,但是颜一鸣这话,又分明像是意有所指。

简玉衍抬眸对上颜一鸣的目光问她,“要有取舍,可是又该如何取舍。”

“我是个俗人,所以只看心里到底想要什么”,颜一鸣叹了口气道,“只要以后想起时不曾后悔,那便足够了。”

以后不曾后悔。

这不正是他已经想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未曾想明白的问题。

就算身世再如何,但他总会想起前朝覆灭已经几十年,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百姓安居,学子们嘴里高谈阔论的是当今陛下的圣明,说起前朝来却是无尽的嘲讽与谩骂,那是一个暴虐的时代。

简相总是说南宫一族狼子野心,太祖起兵动摇山河,当今陛下名不正言不顺,他们许不是好人,但却都是好皇帝。

简玉衍忘了什么时候曾与简相说了这些话,向来慈爱的简相第一次勃然大怒,指着他大骂他说出这种话可曾对不得住已经死去的列祖列宗。

他说南宫一族灭了他们满门,他说皇族的鲜血染红了整条护城河,如今整个金陵城下还掩埋着前朝的无数亡灵,你踏在这片土地上看着你亲生父亲的牌位,有什么脸面说出这种话!

那夜,简玉衍梦到大火燃烧着京城最漂亮的琉璃瓦,男人的嘶吼,女人的尖叫,那身穿黄袍的男子静静的注视着一切,最后被湮灭在熊熊的烈火之中。

那时简玉衍才明白,有些东西,从一出生便牢牢的固在了身上,成为了他的责任他的宿命,一辈子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

他要有取舍,他舍弃不了他的宿命,但是却舍弃不了颜一鸣。

所以简玉衍终是答应了娶亲之事,他逃不掉,躲不开,他不能让简相知道他因为一个女人而动摇,若是让简相知道,就连他也无法保全颜一鸣;但是他也未曾告诉颜一鸣,他不敢想象,若是颜一鸣知道后,会不会舍弃他。

颜一鸣说她此生已经无憾,他却不是。

他的一生无非有一条路两种结果,要么失败从此命归九泉,不要牵扯阿鸣,免得他因他糟了祸患;要么成功从此万人之上,再也无人左右他的想法,那时他会给她最好的补偿。

而在这之前,他选择了沉默。

来日方长,那时候她定能明白他的苦衷。

只是到底担心简相会发现颜一鸣之事,他如今已经不敢信任简玉儿,留颜一鸣待在梅园,简玉衍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再者,梅园里人多眼杂,指不定颜一鸣会知道些什么。

但是颜一鸣之前明言自己不会离开梅园,简玉衍好得想个由头,免得颜一鸣怀疑。

却不料有日去了梅园后,颜一鸣主动与他说可否搬出梅园。

简玉衍心中惊喜,但也没有着急让她看出什么,温声问她为何突然想走。

颜一鸣坐在铜镜前,手指抚过脸上的伤疤慢慢道,“当初是想还有机会登台唱那么一两次,如今已然再无可能,留在梅园倒是不合规矩。”

颜一鸣身边的小丫头插嘴,“姑娘今儿遇上玉昧了,玉昧瞧见姑娘的脸好一顿冷嘲热讽”

颜一鸣示意丫头闭嘴,简玉衍听在耳朵里却是无比心疼,他总是觉得颜一鸣的脸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颜一鸣因为相貌被人嘲讽,就算简玉衍对女人再如何面善,现在也冷了脸。

赎颜一鸣出梅园对他而言只不过一句话,园主当初看颜一鸣毁了脸已经认为颜一鸣此生再无希望,戏唱不了,以后也彻底没有希望能跟了哪个贵人。但是不想简玉衍在颜一鸣毁了脸后愈发宠她,现在更是要将人赎出去。

园主止不住的震惊,但是却不敢多问,最后只能和一众同样震惊的戏子们,看着简玉衍与颜一鸣坐着马车而去,玉昧一张俏脸气的俏红,“简公子是瞎了眼才”

话音未落,适才跟着简玉衍离去的小厮又反了回来,几人顿时又忙闭上嘴,园主问他可是忘了什么,那小厮看了玉昧一眼道,“公子说,玉昧姑娘在梅园劳累了这么好几年,如今也该休息休息了。”

这话说的委婉,但意思却分明是不许玉昧以后再登台,玉昧适才还红透了脸又煞白一片。

园主愣了半晌实在忍不住问为何,那小厮笑了笑,“那就要问玉昧姑娘做了什么了。”

一众人齐齐看向玉昧,那日与玉昧一齐笑话过颜一鸣的几人登时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言,生怕又将自己牵扯进来,瞧着玉昧哭成泪人一般,各个退开后才忍不住往颜一鸣离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简公子可真是将人捧在手心里疼了。

颜一鸣的新住处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一些,之前只当是个院落,现在瞧着分明是座府邸,不算太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长廊湖泊样样都有,里边又只有颜一鸣与简玉衍两个主子,于是愈发显得空荡。

颜一鸣最喜欢后苑那片小竹林,里边有座小竹屋,又通了流水,夏日待在那里既是清凉又是有一番意境。

简玉衍依旧每日都会来,他亲自给小竹屋提了字,两人坐在竹林里下棋,将酒壶放在流水中镇着,待拿出来后冰凉沁人。

颜一鸣躺在软塌上叹息这里舒服极了,待得久了倒是不想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