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北妃服药的过程,资料里还记载了大理寺从南妃族人那里拷问得来的消息。在这三步之中,中毒者在泡热汤时便会大致恢复知觉,在施针过程中,还会产生剧痛,与此同时,身体也会恢复自主反应。等到服药时,不用如何强灌,便基本能自己吞咽。
按照资料的记载和几位御医的预估,整个过程大概要持续四五个时辰。时惊弦特意问好了这个时间范围,为了最大程度地降低异样,他打算等沈濯最后服药时,再动用自己换来的道具。
解药过程进行得有条不紊。许是因为多年习武和高深的内力,沈濯的解药施用过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加上泡药汤时,有功法相近的白清涟在一旁以内力协助,所用时间甚至比预估少了一半左右。
前面一切都好,就是到施针时,沈濯的反应和预想中不太一样。根据轩辕碑提供的资料,施针过程中,北妃整个人疼得近乎痉.挛,甚至在昏迷之中无意识地用多年未开口的嗓音喊叫过,导致当时的御医还误以为提前苏醒。
为此,施针的过程中,教.主一直在床榻旁不会碍事的最近之处守着沈濯。但出乎意料的是,沈濯的反应却比预料中小得多,整个过程里,他也只是身体僵硬了一会儿,别说喊叫,连无意识的挣扎都不曾有过。
“或许是因为沈宗主乃习武之人,耐痛度较高,才没有出现过激反应。”
经过几个长于针灸的前御医的反复讨论,确认施针的确无误之后,一致给出了这个猜测。
施针之后,便是服药。尽管已经比预料中快了不少,此时距离刚刚施药,也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时辰。
适时煎熬过的药汤被端呈上来,教.主一勺一勺亲手喂完,又帮昏睡之人仔细拭过唇角,才小心让人重新躺回了床榻之上。
众人在一旁紧张地等待着,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小少主看了看抿唇不语的教.主,犹豫了一会,轻声道:“爹……别担心,肯定会没事的。”
教.主淡淡笑了笑。这些天来,忙碌配药的是御医,他却也几乎没有合过眼。但在那张艳.丽绝美的脸上,却找不出分毫的疲色。
“嗯。乖幺儿,我知道。”
教.主望向床上如沉睡般平静的男人,微微干裂的唇.瓣因为刚刚的紧抿泛起一抹薄红。
如同自语一般,他低声道:“你父亲……他还是个年轻人呢。”
小少主清楚感知到了教.主那未曾说出口,却已然宛如实质的紧张。
他们之间,毕竟已经跨越了十六年。
这种紧张在所难免。即使他们曾经携手并肩,亲密无间,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岁月之差终究无法抹去,醒来之后,他们的相处必定无法与当年相同。
再加上,是教.主亲手放弃了以人血为药引的选择……
无人开口的室内,连气息声都清晰可闻。
点点不易察觉的光亮从小少主的左手腕滑至掌心,又悄然消散在了他纤细修长的指缝之间。
不多时,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宗主!”
床榻上,那个沉睡太久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浅棕色的眼眸比预想之中更加温雅,十六年遥遥而过,时光未曾使其枯竭,只留下了宛如被温池浸洗过的润泽。
率先动作的是床榻边距离最近的那个人。
他几乎是冲了上去,一把扶住了刚刚苏醒的爱人。
小少主还从未没见过对方如此失控的模样。
不过最后,教.主还是冷静了下来,这个过程很迅速,几乎只在几个呼吸之间。
他压抑住了自己的失控的情绪,收拾好自己,重新露出应当摆于众人面前的理智面容。
扶着人倚在床头稳稳坐好,教.主俯身,低头吻了吻人的额头。
他没有同沈濯说话,反而回头望向了御医。
“先生,摆脱您帮他查下脉,还有接下来,要怎么恢复?”
教.主努力克制着自己,却被所有人看出了克制。
他站起身,想给御医让出空间。
然而他还没有走开,就被拉住了手腕。
众目睽睽之下,教.主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当场。
“……”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正对上一双浅棕色的,温柔的眼眸。
“你……”
床上那人神色间微微染上了一点笑意。
他轻轻点了点头。
教.主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仿佛沉睡多年声带失语的人是他一样。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撑出一句:“沈哥……你,你醒着?”
沈濯又点了点头。
他张了张嘴,因为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很慢,咬字也微微有些含糊。
但沈濯的音色很是低沉动听,话中的逻辑也非常清楚。
“若不是刚刚小迩在旁边,我可能就要疼得叫出声了。”
“你,你那时候就恢复了意识吗?”教.主慌慌张张地问,他伸手想去碰对方,可动作却完全不想刚刚扶人起来那样流畅,连指尖都是抖得,小心翼翼,碰都不敢真得碰上。
“现在还疼不疼?”
“不疼。”
沈濯望着对方,眼底满满当当,倒影的全是爱人的模样。
他说:“其实我一直醒着。”
教.主没能反应过来。
“……一直醒着?”
“嗯。”
沈濯放缓了声音。
这句话,他说得很清楚。
“十六年前,你从矿洞中背我出来。自那时起,我便一直没有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