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者,人恒杀之。
只是人总有侥幸心理,觉得不应该是自己才对。
内藤交代关音去和纱织说一下这件事,虽然纱织并没有和佐佐木结婚,但新选组也是有人情味的,这种情况下也把纱织当成了殉职同僚的遗孀...总不能随随便便给了钱就打发了,还需要有人安慰她。
“橘小姐你的话,和纱织有着相似的经历,更能为她着想,安慰她吧。”内藤似乎是不知道关音和纱织的关系不好一样,这样的话说的很自然。
关音深深看了一眼这位新选组副长,终究没有说什么,收起信封离开了。
这个时间,纱织和其他婢女一起正在忙,关音将她叫到了一边。她显然对关音没什么好脸色,催促着她:“橘小姐,有事就快说,我们比不上橘小姐,可是有很多事要做的。”
关音将信封拿出来给她,她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拆开了信封,看到了里面掉出来的金灿灿的金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本能有不好的预感。
关音这才意识到这件事的难做,深呼吸:“这是佐佐木的钱...昨晚他...”
‘啪’,纱织的巴掌往关音脸上呼,然而关音的反应力比她强太多了,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不是很强的吗?外面都说你是什么‘红叶狩’,不可战胜的妖怪魔王...为什么你没有保住德高!”
“不是...”关音很想解释,佐佐木昨晚是个内藤副长一起出任务,并不和自己一起:“佐佐木昨晚并不和我一起。”
说完之后,关音其实是有些茫然的——如果佐佐木真的和自己一起,自己就能保证他不会出事吗?即使她在普通人中间算是很厉害了,也是无法做出这种保证的吧。世上的事瞬息万变,她连自己的命都无法保证,谈什么别人的。
“你说谎!你就是想要推卸责任...我知道了,你是在怨恨我之前排挤你,故意没有管德高对不对——”
关音打断她:“我不会做那样的事!”
“谁又知道呢,说的好听罢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那些攘夷浪人没有说错,你就是女鬼,你就是妖怪,残忍又邪恶!”
这完全是欲加之罪,关音也意识到对方只是想要找个人来痛恨,以此发泄自己的悲伤和怨怼——她知道失去重要的人的痛苦,但问题是,凭什么要她来承受她的负面情绪?
关音在这次考核之后,负面情绪也在不断累积,此时也到了一个爆发点:“别闹了,你明明知道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佐佐木不是我带出去的,之后你说的那些更是无稽之谈,你随便问一个人都能得到真相——别说得好像你有多爱佐佐木一样,你和他在一起,也是有你的打算的!”
恶意的言语会让人心虚,但说出来之后又有一种快意。
纱织双目通红,一瞬间仿佛发疯一样推搡着关音:“你这个女人,快滚!你都是乱说的,屯所里的武士大人们肯定也帮你,谁会告诉我真相?快滚,我不要见到你!”
眼前的这个年轻女人,发疯一样撒泼,看起来很不体面,显得愚蠢、粗鲁、不可理喻,甚至恶毒——她不断将莫须有的罪加在关音身上,要以言语疯狂刺伤关音。
这样的动静让一些人远远围观起来,新选组不大,也难说有什么秘密,很快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了。看向关音的目光充满了同情,觉得她这是无妄之灾。而看向纱织的目光,则是怜悯,又掺杂着不耐烦。
察觉到什么的关音看了周围一圈,又看看发疯的纱织,忽然失去了所有对立的情绪,就像是一只气球被扎破。她压低了声音:“随你吧,就这样吧。”
在这件事里,关音是全然无辜的...但纱织也只是失去爱人、失去一直以来的目标之后,想要找个人去恨。
关音的性格一半天生,一半有意引导,她根本无法无视一个人向她求救。眼前的年轻女人,需要恨她才能支撑住自己的人生,她色厉内荏的同时,内心是在求她,求她让她去恨,不至于就此崩溃。
“做的不错啊,橘。”内藤似乎什么都知道,朝关音招了招手,语气和平常不一样。
他认可‘橘咲’的能力,但他一直觉得加入新选组,她还差一点儿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觉悟’。她本质上是一个‘好人’,不习惯于伤害与摧毁,这一点看她在死斗中仿佛游魂一样就知道了。
普通组员觉得她那种和日常写字、煎茶一样的姿态很反常,以至于吓人。但看在他眼里,只觉的可笑——看见一只堪称猛禽的飞鸟,将头埋进沙子里,仿佛这样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当然可笑!
而现在,她终于像点儿样子了...至少,她已经学会背负怨恨了。
关音的耳边响起了光辉的声音,提示她,最后一个任务也已经完成...关音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放弃的任务,在这时居然完成了。
“现在的话,橘,欢迎加入新选组。”从这一刻起,新选组才真正认可这个‘新人’。
然而,关音的反应却和内藤想的不同,她退后了一步,然后摇了摇头:“不,内藤副长,请容我拒绝。”
考核已经快结束了,关音本来可以应付应付就算过去的,但她没有。在真正明白‘新选组’的意义之后,自己又被新选组认可的当下,她忽然前所未有地意识清明起来。
“什么?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知道,你很适合新选组。”热血难凉是她,背负起沉重的怨恨的也是她,她就应该加入他们。
“不,我不适合。”这个时候,关音笑了起来:“唐国有句古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是性情相似的人,选择的道路不同,也就得分道扬镳了。”
她意识到了,她和新选组的人确实有些相似,但正如她一开始就没法对新选组的大义、豪情产生同理心一样,她终究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人。她现在已经能够理解新选组的意义了,但也就是能理解而已。
她也会有自己的路,九死不悔...和藤原、白河、内藤一样,为那条路付出性命也可以,但她的路是她的路,和他们可不是同一条。
元治二年,闰五月,二十三日,新选组组员橘咲叛逃,长崎方向而去,终究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