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皇贵妃

这回竟然真的要死?

皇后觉得贵妃简直是跟她犯冲——这么多时间可以死,为什么非赶着十一月份皇上不在家的时候。

于是蹙眉问道:“贵妃病情这样险要,甚至可能熬不过半个月去,太医怎么在皇上出行前不向皇上明说?!”

宋嘉书道:“贵妃是一日不如一日。皇上临行前,太医院看着贵妃至少还能撑过年去呢。”

太医不知原委,宋嘉书却知道,大概是皇上临行前也没有见贵妃,让她彻底绝望了吧,以至于最后的话都要跟熹妃交代。是生恐皇上不肯见她最后一面。

所以身子才垮的这么快。

皇后更惊了:“一日不如一日?这会子太医就说过不得年,过两日岂不是就弥留之际了?”皇上没回来,贵妃就要死,那怎么成?

于是皇后便也不留宋嘉书了:“辛苦你了,这些日子贵妃的供应多看着些,别叫奴才们做耗就是。”

熹妃一走,皇后立召太医院院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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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当晚,皇后就命太监出京往遵化景陵报信去了。

十三日先帝的祭祀大礼过后,皇上即刻命启程回京,还未到十四日晚,皇上便带着诸皇子回了圆明园。

之后皇上连九州清晏都没回,便直接带着七阿哥福惠到水木明瑟探望贵妃去了。

彼时贵妃已然是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除了参汤什么也灌不下去了。

太医院判视死如归地跟皇上说明:贵妃娘娘也就在这几日了。

皇上挥退了太医,让寿嬷嬷抱走了哭闹的福惠,自己枯坐在贵妃榻前。

这一坐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直到苏培盛亲自带着人进来点灯。皇上才开口:“少点两盏。”贵妃每每晨起不喜亮光。

苏培盛忙应下,按着数目减了几盏灯才小心的退出去。

夜半,贵妃缓缓睁开眼睛,看清皇上坐在身前,微微笑了笑,声音一如往常温柔:“皇上回宫了,这一路可辛苦?”

皇上沉默半晌才道:“还好。”

“皇上从前有什么事情都会与臣妾说,如今却只有还好二字了。”贵妃的笑容凄凉,轻声道:“若皇上无话可说,那就臣妾说吧,臣妾还有些话想跟皇上说。”

皇上原以为贵妃会在最后为年家求情,却不想,贵妃说起的是当年雍亲王府,熹妃险些病死的事儿。

“臣妾当真没有指使过下人,让他们拦着熹妃的丫鬟不许见大夫。”

贵妃咳嗽了两声才继续道:“可虽非臣妾本意,到底是臣妾的错误,让熹妃受了这样的磨难,险些不治。臣妾心里很过意不去。前两日臣妾见熹妃时,忘了说这件事,还盼着皇上来日替臣妾与熹妃解释一二。”

皇上有些诧异,记忆里这件旧事也不甚清楚了,便只颔首道:“你不必挂在心上,熹妃从不是那样心窄的人。”

贵妃苦笑:这样轻描淡写的话里蕴含着一种怎样的信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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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nbsp; 她想起多年前,还是一个不得宠的格格的钮祜禄氏。

那时候下人来报,钮祜禄格格只怕要病死的时候,自己心里也并没怎么当回事,只是担忧,四爷会不会觉得自己蓄意扣住大夫不放。

钮祜禄氏的生死,实在不在她心上。

用寿嬷嬷的话说,若是病死了,也只是钮祜禄氏自己命不好罢了。

可如今,十年过去了,竟然是钮祜禄氏送了她最后一程,听了她一世的痛楚与不甘。

贵妃再次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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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走出屋子,站在庭院中,看着苍青一片的不老松。

苏培盛上来给皇上披大氅,皇上开口道:“传旨下去,晋贵妃为皇贵妃。”

皇上目光依旧落在松树上,语气沉郁:“这几日,朝上若无要紧事,便都命怡亲王处置,不必来扰朕了。”

苏培盛一怔:“可皇上,后日是,是冬至百官朝贺日,这……”

皇上摆手:“免了吧。”

苏培盛躬身道:“奴才这就出去传旨。”

皇上的两道圣谕很快传开。皇后看着窗外阴阴沉沉欲雨欲雪的天空,只是道:“看来贵妃是真的不好了。”

赤雀小心翼翼问道:“封皇贵妃的旨意一下,明日诸妃嫔自然都要去拜见皇贵妃,皇上也一直在水木明瑟馆,皇后娘娘要不要也一并去探望。”

横竖就这一回了。在赤雀等人看来,皇上也在水木明瑟,皇后娘娘去探望一二,也显得帝后一心。

皇后冷笑一声:“本宫可不去看。”

赤雀嗫喏道:“可为了贵妃……皇贵妃,皇上连冬至后的群臣朝贺都停了。”

皇后摆摆手,依旧冷笑:“那也没见皇上把年羹尧一家子放出来啊。什么时候年羹尧出狱,本宫就去给皇贵妃道贺。”

赤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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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皇上虽想要一直守在水木明瑟,但临近年下,外头的事情实在多,也有连怡亲王也不能自己定夺之事。

十一月十五日晚,就江南四处遭了天灾需抚恤安民的要事,皇上暂时离了水木明瑟,往九州清晏去处理正事。

皇上刚离开没多久,昏迷的皇贵妃醒了过来。

而且并不是短暂的苏醒,而是一种很玄妙的清醒,她一一问了宫人这些日子福惠的饮食起居,又让乳娘抱了沉睡的福惠来看了一眼,这才倚在床上对寿嬷嬷道:“病了这些日子,喝药喝的昏沉沉,唯有今儿觉得轻松些。”

寿嬷嬷心里痛的要命却不敢哭:她看得出主子是回光返照,才这样有精神。

她生怕一句话说破,娘娘就此去了,于是只是哄着她说闲话:“娘娘有精神是好事,可见是要大好了。”

又问皇贵妃:“娘娘昨日怎么不向皇上请求,让奴婢在宫里照顾七阿哥,倒要求皇上把奴婢放出宫?”

年氏摇摇头:“嬷嬷不能留在宫里,皇后她们都是顶聪明的人,福惠被鸟吓病之后,你见了她们总是露出记恨的形容。皇后必不能容你留在福惠身边,免得你带的福惠对她生出恨意。”

说完后,年氏露出了一个很温柔很恬静的笑容,她望着寿嬷嬷:“嬷嬷是我的乳娘,从我出生第一日就抱着我,如今又是嬷嬷送走我。有嬷嬷守着我,我心里很安宁。”

寿嬷嬷再也忍不住泪,一时泣不成声,半晌才哭道:“奴婢会去地下伺候小姐。”

年皇贵妃摇头,温柔道:“不要了。很快会有很多亲人到地下去陪我,所以嬷嬷不要担心我在地下没有人照顾。嬷嬷也是我的亲人,你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