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认为给了懋嫔宽容和恩典,此时就越发不满:“谁知宋氏竟也觉得万般委屈,自己来跪求不说,还命宫人递陈情的书信给朕,只道自己无德不配居于宫中,让朕发落她去圆明园。”
这事儿宋嘉书也是第一回听说,不免讶然。
宋氏一贯木头似的隐忍温吞,跟郭氏的胆小不敢见人还不同,宋氏是那种‘此生已完,我要躺平挨日子’的态度,完全没有跟人交流欲望的人。
但就是这样的人,在没了两只鹦鹉后,却做出这么激烈的举动,居然宁愿自我流放,跟张佳氏和武氏一起去住圆明园,也不想留在紫禁城了。
皇上的声音里带了点厌烦和无奈:“朕原以为给每个人都容情了,哪知道谁都不领朕的情,只盯着自己的不痛快。”
他这个做皇帝的,每日被太后为难,皇后还跟他故意做对,幼子无辜受惊,爱妃哀哭欲绝,难道他就痛快了吗?
只是皇上的性情刚硬,不肯露出自己的委屈,只表现出厌烦。
他说完后,就听旁边的熹妃温声道:“真是难为皇上了。”
雍正爷呼吸一顿。
是啊,真是难为朕了,为什么她们都不知道。
宋嘉书觉得皇上这会子倚在榻上,半含半露地说这些话,特别像一只委屈的大猫,觉得自己难受,却又不肯示弱,只能刻意做出不满的样子‘嗷呜’两声。
她忍不住伸出手,像安慰弘历一样,从上而下顺了顺皇上垂下来的臂膀。摩挲了两下后,觉得皇上的肩背处很绷很僵硬,就改顺毛为捶打,准备给皇上放松一下。
且说她原来也这么捶弘历来着。弘历也不说话。故而宋嘉书并不知道宫廷按摩手法,一般都是按压。
若是要捶肩膀、捶腿的话,要用一种叫做‘美□□’的包了棉絮的器物来操作,取其轻软趁意又可表恭敬。毕竟捶肩膀捶腿的,一般都是奴才伺候主子,妃嫔伺候皇上,晚辈伺候长辈,若是直接用手敲打对方躯体,实是大不恭敬。
被捶的雍正爷也有点懵:说来,这是第一回有人上手捶我,捶的还挺使劲……
钮祜禄氏知不知道,这已经算是大不敬了?
--
宋嘉书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边捶还边开口安慰道:“皇上,旁观者清,臣妾在事端之外,才看得清皇上的为难和平衡,而在其中的人,难免一时陷入自己的委屈中,并不是不体谅皇上,只是还未想明白。”
她觉得随着她锤了两下,雍正爷的肩膀有慢慢松弛的痕迹,就特意加大了点力气,然后继续道:“待娘娘们都从各自的心绪里出来,自然就好了。”
皇上开口的时候,因为被人用力捶着后肩膀,说话都带了一点颤音。
“那你不委屈吗?”
宋嘉书一怔:“嗯?皇上怎么忽然想起问臣妾?”
她委屈什么,这些事儿跟她都没关系啊。
然后就觉得皇上抬手拉住她的手,甚至还握了几下,再次问道:“进宫这些日子,你没有过什么委屈吗?”
据他所知,上次自己就在景仁宫呆了一夜,次日太后就把她宣了去,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态度。且之前刚入宫的时候,钮祜禄氏也有几月未见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历了,只怕是满心挂怀,直到自己让母子两人在养心殿短暂地见了一面才罢,这些难道都不委屈吗?
宋嘉书有点脸红。说来好笑,她穿来做了人家的妾室,是侍寝也侍过,孩子也一起养过,但这样手握手的温柔亲密举动还真没有。
这气氛是不是有点太过粉红了。
雍正爷:还是抓着她的手吧,不然老捶我。
宋嘉书定了定神才认真道:“臣妾没什么委屈处。”
这简直像领导视察,正好走到她的工位旁,问道,这位同志,你对当前的工作待遇满意吗?
宋嘉书整理了思路,决定向领导呈现一下自己的一颗红心。
“皇上给了臣妾妃位,又赐了景仁宫居住,臣妾心中感戴。”宋嘉书在黑暗里也笑了笑:“若说这些,都是皇上对待后宫的恩典,那皇上允了臣妾将石榴树挪进宫里来,还曾特意让臣妾见一见弘历好安心,就都是皇上的细心体贴,臣妾心里很是安心。”
宋嘉书是真心这么觉得:不管是作为一个王爷还是作为一个皇帝,雍正爷都罕见的有人情味,他的爱恨喜怒分明,心思也细腻如织。
是否真心,皇上也是听得出来的。
哪怕在黑暗里,他看不清钮祜禄氏面上的笑容,也能听得出她话语里带着的笑意。
这就够了吗?
原来自己只做这些事,她就这样毫无怨言的感激吗?
雍正爷心中便生出一种笃定来:是了,那便不是朕做的不够,是旁人贪得无厌!
而真正愿意体谅朕的,十三也好,面前的钮祜禄氏也好,都是毫无怨言的明白朕的。
宋嘉书觉得皇上的手慢慢松开,她便也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抽完觉得似乎有点着急,好像不愿意被皇上牵着似的,便又表示殷勤的在皇上肩膀上捶起来:“所以,皇上,您别太跟自己较劲了,太累了。”
而在沉思中被惊醒的雍正爷:朕才一个松手,为什么又被捶了??
--
次日,皇上下旨,懋嫔移居圆明园。
彼时,众人还在钟粹宫给皇后请安,苏培盛就来传了这道圣旨。
苏培盛前脚刚走,宋嘉书就发现,除了懋嫔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宋嘉书:??
反应了两秒钟后,她恍然大悟:不会因为她昨晚留在养心殿,所以众人以为是她跟皇上说了什么,以至于把懋嫔弄到圆明园去了吧。
宋嘉书一时不知是该委屈喊冤,还是荣幸于众人对她得宠程度的高估。
还好懋嫔及时还了她清白。
懋嫔跪下磕头道:“皇后娘娘,这是臣妾向皇上求的旨意。臣妾犯了大错,实不配在宫中居住。”
皇后看着叩首的懋嫔,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