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心院。
耿氏一进门先福身,一本正经道:“臣妾见过熹妃娘娘。”
还不及站起身来,就笑出了声。然后走近前来:“我跟姐姐的宫殿前后挨着,真是再好没有了,以后也不愁没人说话了。”
宋嘉书招手叫她,让她看自己画的图。
东西六宫的宫宇各六个,都是并排两个宫室为一行,共三行。
宋嘉书就在纸上画了六个框框,代表六个宫宇,然后把她们的名字填进去:“你瞧,太后娘娘的永和宫就在东六宫第二排靠东处。你的承乾宫就在永和宫西边,而我跟皇后娘娘的宫室则分别在你承乾宫的前后。”
宋嘉书又圈了一下延禧宫:“这是齐妃(李氏)的延禧宫,是在太后娘娘永和宫前头,而懋嫔(宋氏)为主位,带着郭氏武氏一起住的景阳宫在永和宫后面——皇上的意思,这是让咱们把太后娘娘包围起来啊。”
耿氏在脑子里很反应了一下这些‘宫’,然后才举起宋嘉书画的那张图:“还真是。”
形象的来说,皇上分给她们的这五间宫殿,像一个凹字一样,正好把永和宫就搁在那个凹里面。
耿氏就不免道:“可见皇上偏心年贵妃,偏把她弄到西六宫去,跟养心殿挨得近,跟永和宫离得远。”
宋嘉书表示理解:年侧福晋在永和宫跪没了一个孩子,还是让她离太后娘娘远点吧,免得彼此看着都不痛快。
且说太后当日,亲眼见年氏晕厥在自己宫中,进而失了一子。当然不免错愕和懊恼。又见皇上伤痛神色迥异往常,连带着十四一起去死的话都出来了,不免有些气弱,当即被皇上压制住气势,不敢继续再绝食追随先帝爷去了。
事后太后娘娘也赏赐了年氏些补品,但心里想必是不满意的:你不舒服就早宣太医歇着啊,非在我宫里小产,这叫个什么事儿!
太后娘娘自己是产育过六次的,自不信年氏怀胎七个月,偏偏在自己宫里这一跪,就跪的孩子没了。她深信这孩子本就是因年氏体弱,自己保不住的。
可惜当时情形紧张,太后没来及的说,事后每回太后提起此事,见皇上阴沉如墨的脸色,也只好咽回去,只能自觉晦气,自然也很不喜欢年氏。
皇上也有所察觉,这才把爱妃跟亲娘隔得远些。
耿氏放下年氏的宫宇,先操心自己:“姐姐瞧瞧,我的承乾宫不但旁边是太后娘娘,后头还是皇后娘娘,当真是在屋里都不敢大声说话。”
两重上司压在头顶上,对耿氏这种喜欢打听八卦的人,当真是一种痛苦。
宋嘉书对此也表示十二万分的同情。
耿氏又指着钟粹宫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虽说如今坤宁宫已然改成了祭祀之处,不再住人,可这钟粹宫,却在东六宫的最后面……”
宋嘉书摇摇头:“钟粹宫是皇后娘娘自己选的——钟粹宫后头就是北五所,是皇子们的住处,皇后娘娘作为嫡母也好关怀皇子们。且钟粹宫离玄穹宝殿颇近,也方便娘娘日夜敬香。”
耿氏小小声道:“可再有这诸多好处,这钟粹宫,也是离着养心殿距离最远的宫殿其中之一。”
宋嘉书也不免叹息:皇后娘娘选了这一处宫殿,皇上也毫无异议的就准了。
可见,这一对至尊夫妻,对这样分隔遥远的距离,是有共识的。
“求仁得仁吧。”
耿氏抬起头来,迷惑道:“姐姐说什么?”
宋嘉书对她笑了笑。
求仁得仁。
福晋所求是尊,是位,如今正位中宫,是一国国母,她已求仁得仁。
年侧福晋所求是真情,如今力压李氏,做了唯一一位贵妃,且独自住在离皇上最近的翊坤宫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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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呢,在她过来的第一天,就生怕自己变成一只蝴蝶,把未来扇没了。她想要的,就是在这陌生的世界里,安安稳稳关起门来的日子。如今,也在按部就班的实现着。
面对耿氏迷惑的神色,宋嘉书道:“我说,现在的日子,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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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要办一件事情的时候,尤其是皇上亲自吩咐的事情,效率是极其惊人的。
腊月初十,东六宫的妃嫔们已经各就各位,搬入了宫中。
唯有西六宫中翊坤宫暂且空着:年贵妃因小产未足月,太医诊了还是将养一月的好,于是定了腊月二十迁宫。
于是自打腊月十一起,前雍亲王府众人齐聚钟粹宫,第一次给皇后娘娘请安。
此时‘父母亡,子女守三年孝期’,其实是二十七个月,故而天子守丧,以日代月,一般守足二十七日即可。这二十七日,是为停灵。自期满,先帝爷的灵柩便从乾清宫由新帝和百官送出,停入景山寿皇殿殡宫,待钦天监算出的吉利日子,才能再次送灵入帝陵,彻底封墓。①
大行皇帝移入殡宫后,内外命妇和百官就不需要天天往乾清宫哭灵去了,故而今日,才算是雍正爷登基后,后宫妃嫔们第一次齐聚皇后宫中请安。
晨起,宋嘉书习惯性披着衣裳,往窗外一看,不免一怔。
这里已经不是熟悉的凝心院了,而是紫禁城景仁宫。
“娘娘起来了。”不比宋嘉书还有些看不习惯这个院子,白宁改口已然改的很顺溜。
见宋嘉书望着窗外,白宁就边递上漱口的茶,边道:“晨起宫门刚刚开,内务府就打发小太监来送花房的册子来了。等娘娘挑挑有什么喜欢的花木,叫花房的匠人来给咱们宫里换了。”
宋嘉书有些遗憾道:“这院子倒是阔朗,只是少一颗老石榴树。”
白宁也跟着遗憾起来:“是呢。四阿哥每年都惦记着亲手打石榴呢。”
白南带着小宫女从外面端进热水和银盆面巾等物。宋嘉书见白宁白南已经一水儿换了宫里的服饰,与旁的宫女别无二致,在这腊月里,一身青绿的棉袍显得有些单薄。
这一进宫,两人穿的还不如从前在雍亲王府,起码那会子还有件大毛衣裳穿。
宋嘉书就道:“如今倒可怜你们得先这样混着,等皇后娘娘的安排,各宫里的宫女定等后,才好按着品级换衣裳。”
白宁白南相视一笑:虽然从格格变成娘娘,但主子还是这么个脾气。这给皇后娘娘请安的第一日,娘娘不说担忧自己的头面衣裳,居然还能想到她们这些奴才的份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