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旺便道:“咱们兄弟和睦,此事我说与堂兄也无妨。只是此事十分丢人,还望堂兄别告诉弘历弘昼两个堂弟,免我丢脸。”
见弘时点头,弘旺才带了一点郁闷道:“阿玛上书请立我为世子来着,被皇玛法驳回了。”
弘时的心就一跳,先是有点羡慕嫉妒恨:怎么谁的阿玛都肯上书请立世子,就我阿玛不干呢。
听说皇上没批准,弘时又心底一松,同时还真心为弘旺难过起来,很是安慰了他两句。甚至说到‘你又没有别的兄弟,世子之位不过是早晚。’这句话的时候,还把自己给搞难过了。
弘旺的世子位是早晚,可自己可不是没兄弟。唉,东大院刚出生的小奶娃还特别讨厌,被阿玛当做什么福星,真是晦气。
弘旺被弘时安慰了好一会儿,似乎振作了些,同时也有些感动:“堂兄,我是没亲兄弟的,不然,有个你这样的哥哥也不错。”可不是不错嘛,单纯傻乎乎的哥哥,多衬我啊。
弘时还有点不好意思:“咱们彼此照应,不是应该的吗?”
弘旺点点头,低声道:“既如此,还有件事我就不瞒堂兄了——其实不光是我阿玛上书要请立世子,四伯虽未上折子,但在皇玛法跟前也是提过的。”
这次弘时不只是心跳,人差点没跳起来。
阿玛终于想通了?
他还没来及高兴,就听弘旺道:“四伯临出关前,曾在御前提过想要立府上新生的七阿哥为世子,被皇玛法驳回了。”
弘时听到自己的心碎了一地。
此时弘时还不知自己的心碎之旅,并没有终结。他带了些受打击的恍惚回了府中,还没坐下喝杯热茶,苏培盛就奉命又来‘叉人’了。
虽然苏培盛不敢直接说:“三阿哥,爷让奴才把你叉过去。”但他紧绷的脸跟态度,足以让弘时了解,阿玛是急着找自己,不得拖延。于是连忙换了衣服去了。
弘时一进书房,就面对了四爷一阵狂风骤雨。
如今四爷已经有一点摸准弘时的脉了:你不能暗示他,你要明明白白告诉他,否则他不定领会成什么意思,给你干出什么事儿来呢。
于是四爷明白的告诉他:不许再跟老八府上的弘旺混,从今后要好生待自己的嫡妻。
弘时被敲打了个满头包。
四爷懒得见李氏,又不好跟儿媳妇说话,于是把敲打李氏的事情交给了福晋。
福晋对这种额外加班,一向是欢迎的,觉得可以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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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宋嘉书听说此事,倒是更替董鄂氏担心起来:男人的心思,有时候云波诡谲深沉如海,有时候却又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董鄂老尚书自然是个爱女心切,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可他大约并不知道,后宅里头,一个做婆婆的,哪怕表面好了背地里又能给媳妇多少磋磨。
“大概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吧。”宋嘉书一手抱着手炉,一手拨着薰笼里的碳灰,轻轻叹息了一声。
白宁劝道:“格格早些睡吧,旁人院里的事情与咱们何干呢?”
果然次日请安的时候,自己被福晋敲打,儿子被四爷敲打的‘双敲’李侧福晋脸色十分不好看。
她当着众人倒没再对董鄂氏横挑鼻子竖挑眼,只是带着笑道:“唉,你们还记得我从猫狗房抱的那只绣球猫吗?昨儿还想咬人呢,唉,真是命里不修,别人的猫拿耗子,我的猫倒反过来挠自家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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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鄂氏作为晚辈,座次自然靠后些。
听了李氏的指桑骂槐,宋嘉书一转头就看到董鄂氏脸上通红一片,几乎要滴下血来。
她微微一叹。
及至请安散了,耿氏要回去给弘昼做衣服,宋嘉书则要往花园里去散散步。
白宁在旁扶着她:“格格也是的,如今园中冷飕飕的不说,还没什么好看的,偶尔才有些零星的迎春。唯有格格喜欢这个时节在园子里逛,到了春天花都开了,您反而不敢逛了。”
宋嘉书抚了抚面容:“是啊,就怕花粉柳絮的刮到脸上。”这个过敏体质真是没办法。
除了怕过敏,她喜欢冬日逛院子,还有一个缘故。冬天冷朔,人难免要多吃些,吃的也油水大些,要是不走动,都堆积成小肚子了。
宋嘉书很喜欢前世一句话:“要奉自己的身体如奉神殿,应该好好保持它的强韧、美丽和清洁.”
身体健康,人才能有一种挺拔昂扬之态,才能谈得上享受人生。
白宁扶着她走了一圈,宋嘉书还不准备回去,又说:“去翻花亭后头,去看看那捧迎春开没开,我记得去年那处就是开的最早的迎春花了。”
见格格兴致勃勃,白宁表示佩服:“格格穿着花盆底呢竟也不累,奴婢穿着平底儿的鞋都有些累了。”
宋嘉书:那你是没见我穿着高跟鞋走路走到飞起来的样子。
说到这儿,她又觉得庆幸,起码没穿越到需要裹脚的地方,她实在想象不到自己要踩着一双畸形的小脚,慢慢挪步的样子。
大清禁止裹足的规定,是宋嘉书最拍手的政策,没有之一。
与白宁说起来:“好在咱们不用裹足。”白宁却道:“如今也只有满洲姑娘这样行了,现在外头汉人还是流行裹足才好看,旗人姑娘为了选秀才不得不留住天足。”否则属于违法行为。
两个人边说边走上翻花亭,准备穿过去看迎春花。
还没走过去,风倒是吹来了细细的哭声。
宋嘉书止步,仔细看了看,发现是董鄂氏正在对着自己的乳母哭,她哭的伤心又憋屈,哭音里头还夹杂着哽咽的泣诉。
“回去吧。”宋嘉书悄悄带着白宁绕开。
要强的人是不要人可怜的。
真想被人看见被人安慰怜悯,董鄂氏可以在福晋正院哭,在自己的茂昌院哭,何苦顶着风坐在这光秃秃没人来的园子里哭。
她既要躲着,便成全她吧。
宋嘉书觉得心里坠的发沉。方才她还在庆幸,说是清朝满洲姑娘不裹足,确实,大清不让女人裹足,但却裹了脑子。
女人的命运,都得系在男人身上。
是以,哪怕董鄂氏这种出身的满洲姑娘,本人资质不错,脑子也绝不算糊涂,但在被丈夫不喜后,也只能躲在冬日的园子里哀哭。
宋嘉书再次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是生活在怎样的一个地方。
有了董鄂氏这个小插曲,宋嘉书今日的锻炼,就觉得没滋没味的。
白宁怎么能明白,自家格格是在感慨女人这个群体的命运,她还跟白南奇怪道:“素日也不见格格喜欢茂昌院的董鄂主子,怎么见她哭了一会,格格也不高兴起来?”
白南更想不出缘故,只得道:“中午我去膳房一趟,给格格挑点好吃的吧。这个时候,应当有刚刚冒头的小野菜,格格不是说,小野菜包的肉馄饨好吃嘛,那就让膳房做一碗来。”
宋嘉书果然被鲜美的馄饨抚慰到了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