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

所以池疏景见到他,总会慵懒的眯起桃花眼,和他打招呼。

几次碰面后,池疏景了解到,男人名叫徐文祖,是牙医,在附近开一间自己的牙科诊所。

至于其他居民……

虽说大部分碰面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而过,池疏景也了解了七七八八。

不明职业的温和大哥型青年,看到他眼中总是一闪而过的惊艳,然后是令人感到冒犯的不收遮掩打量。

半夜喜欢发出怪叫的傻子,浑身上下写满了猥琐二字,看池疏景的眼神也让人不适。

带着黑框眼镜,总是不出声站在走廊阴影处的恶心大叔。即使他说话有种小心翼翼的讨好,池疏景仍能感受到恶心的侵略性。

除了这几个印象深刻的怪人,还有一个备考的女生,叫韩贤美,每次看到他都脸红的不敢直视,自称是乡下来考学的。一个整天嚷嚷着要搬出去的矮个子,大三辍学,喜欢喝酒,喝醉了半夜会唱歌,他的门经常被哐哐的砸。

这是一个暴雨将至的黄昏,池疏景加快了脚步,从一个街区外赶回来。踏入伊甸考试院的最后一刻,淅淅沥沥的雨水便打湿了土地,空气中萦绕着潮湿的土腥味儿。

他身上什么也没带,只拿着手机和一杯冷饮,只是冷饮在快步走路时洒了一些在手臂上,这让他恶心极了,随手把剩了一半的冷饮扔进客厅的垃圾桶,他迅速去冲了个冷水澡。

若非外面突然下雨,池疏景是不会回伊甸考试院洗澡的,他会找个钟点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不缺钱,也从不缺钱。

只是冲完凉水澡时,他感到了一股黏腻的视线。

有人?

他漫不经心的把潮湿的头发往额头后一拨,朝淋浴间外看去,可肮脏而昏暗的屋内,一个人也没有。

突来的打岔让他没心情继续冲澡,他粗鲁的擦干净身体,换上新的换洗衣服——

“阿西!”池疏景一瞬扔出去最顶上的旧衣服,“什么东西!”

一滩黏腻的,蓝色的液体,粘在他换下来的衣服上,在他毫无防备的拿衣服时,黏了一手。

谁……?

极巨的怒火冲上心头,池疏景白皙的皮肤难耐的起伏着,漂亮的眼睛一瞬爆出几根血丝。如果这时候有人过来,看到这位第一面总让人以为是娱乐圈人的漂亮青年露出这副模样,一定会感觉是在做梦。

他用力地把旧衣服扔进了垃圾桶。

一直到出了淋浴室,走到餐厅,都没看到任何人,他只能自认倒霉。

他打开冰箱,准备拿一瓶冰牛奶喝,手却抓了个空。

……?

仔细看去,他明明还剩三瓶的瓶装牛奶,竟然一瓶都没了。

冷静,冷静……池疏景在心中劝着自己……在这种地方,被偷东西是很常见的事情,只是几瓶牛奶而已。

可焦躁和狂怒疯狂的涌上心头,他像溺水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这股火烧一般的愤怒感仍无法消散,甚至更烈。

他们……这群蝼蚁……竟敢?怎敢?!

突然,一阵笑声传来,池疏景回头,是那个傻子。傻子手里捏着廉价的塑料小水枪,佝偻着身子,猥琐的小眼睛发着光:“嘿嘿……漂亮的小哥……你生气了吗?嘻嘻……”

“是你干的?”

“我,我干什么了?我不知……不知道,嘻嘻……”

池疏景定定的看着他:“我的衣服,是你弄脏的吧。”

“什,什么衣服?不,别吓……别吓唬我,嘻嘻嘻……”

面前的傻子如臭虫般扭动着身子,池疏景突然露出一个堪称靡丽的笑。

他是真的很漂亮,面无表情也让人感觉多情的桃花眼,漆黑如渊、黑白分明的瞳孔,还有下唇微厚的嘴。笑起来更是熠熠生光。

“这次我没证据,就算我输了。但是下次……如果被我抓到,我会把你的两只手都砍了。”

池疏景漆黑的眼神没有露出傻子的眼神一颤。随即,傻子又吱呀怪叫起来:“哎呀,我好害怕……害怕,你别吓我……”

池疏景懒得与这个装傻的臭虫多聊,他路过傻子的时候,又扯出一个柔软的微笑,然后狠狠一脚踢在佝偻背上。

臭虫毫无防备的被踢翻,肉\体撞击在冰箱上,发出沉闷的一声,看着他颤抖着身子挣扎起身,池疏景才真正发自内心的笑着离开。

他本要直接回房间,远远地听到客厅的喧嚣声。

那个大三辍学的矮个男生,正在和大声和房东大婶理论。

“他绝对进我的房间了!他妈的,别以为我喝醉了就不知道!你让开,我要和他好好算账!”

房东大婶背后,竟然是刚才被池疏景撒气踢了一脚的傻子。

池疏景睁大眼睛,好奇心立马熄灭了他的怒气:竟然是双胞胎?有意思……

另一个傻子躲在大婶背后,嘻嘻的笑着:“大叔不要这么生气……嘻嘻,会长皱纹的……”

大婶好说好聊的拍着辍学生的肩膀:“哎呀,都住在一个屋檐下,有什么是非对错的嘛。你说他进了你房间,你有证据吗?”

辍学生一顿,气朝大妈洒去:“总有监控的吧?你把监控调出来!”

大妈脸上和善的笑容消失了。

像是机器调换了显示画面,她拙劣的妆容下总是堆着的慈和微笑,变成了缺失人气的冷漠。

屋里尴尬的空气一瞬静了下来。外面,瓢泼的暴雨声砸的让人心烦,一只苍蝇嗡呀着路过,傻子一抬手拍死,又嘿嘿笑起来。

“大叔,嘻嘻……要是看了监控,我没进你房间,没进,嘻嘻……要怎么办呢?”

辍学生的气势,像被浇了冷水,早在大妈变脸时消失了。他结巴着:“没进?……怎么可能没进?”

“我说年轻人啊,说话前要过脑子的啊。这个社会可不是到处都忍让你的无礼取闹的,”大妈冰冷的眼底蔓延着意味不明的压抑,“都是住在一起的人,怎么能凭空怀疑邻居呢?你给他道个歉,这个事就揭过去了。”

那辍学生脸上红一片白一片,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额上满是冷汗。他到底也没道歉,嘴里喃喃着脏话,甩门就走了。

好像是现在才发现池疏景的到来,大妈扭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满是笑容了。

“哎呀,让我们新来的看笑话了……这群年轻人啊真是,阿西,老是给人添麻烦……”她殷勤的用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抹布擦了擦客厅的小桌子,“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快坐,大妈给你泡冰咖啡喝。”

池疏景漫不经心的坐下,眼光随意的扫过客厅里的另一个双胞胎傻子。

都说双胞胎心有灵犀,傻子猥琐的笑脸上,是一双满是审视的眼。

“你叫什么来着?”池疏景挑眉,“你是哥哥,还是弟弟?”

傻子嘻嘻的笑,他的手胡乱的抽搐着,不合体的T恤被他扯动的变型:“你,你见过我哥哥了呀,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