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急速坠落的那瞬间,厉北庭做出了逃生的本能,推开车门,也想解开安全带,可是来不及了,车头已经撞入了水面,开始往河床下坠。
云江大桥很高,又是车子这样的庞然大物,突然落水,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头发出嗡嗡的声音,玻璃也随之破裂。
厉北庭和舒澜也同样受到了冲击,脑袋也是嗡嗡的响,头晕目眩。
厉北庭这边车门已经打开,舒澜那边车窗也是开的,江水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逐渐淹没了车子,车内仪器很快报废。
就在水面没过他脸的同时,深呼吸了一口气,忍着强大的压力,伸手去解安全带,舒澜说过,她不会游泳,所以他不能耽误太久的时间。
车子落水有好也有不好,如果不是落入水中,厉北庭连自救的机会都没有,从云江大桥落下,掉入江心洲,那车子撞击硬物的冲击力,这个时候,厉北庭恐怕已经没命了。
现在掉入江水里,水面好歹能缓和冲击,不至于让厉北庭迅速失去意识。
如果只是厉北庭一个人,那逃生是完全没有问题,可是现在还有舒澜,她那边的车门没有打开,她又不会游泳,大概率也不会憋气,所以他一刻也不能耽误。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车子入水的缘故,安全带第一下居然没有解开。
厉北庭半眯着眼,一手解安全带,侧头去看舒澜,她靠在座椅上,双眼紧闭,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不知道是单纯呛水还是其他地方受了伤。
在水中,他又不能去呼唤舒澜。
车子如果掉入湍急的河流,车内的人生还的几率很小,在水里自救被比陆地更难,幸好厉北庭反应快推开了车门。
厉北庭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的手在抖,越是担心舒澜,就越是着急,就越解不开安全带。
而且人在着急的时候,很多技巧都会忘记,连游泳最基本的换气厉北庭都险些失败。
时间分秒而过,厉北庭终于解开了安全带,可是他的呼吸也到了困难的时候,他再不到水面换气,自己也会因为没有办法呼吸而出事。
最终他选择了离开车身浮出水面,好在最近云江的水位不高,他很快接触到水面,换气之后再次潜入水中。
因为车子入水,仪器报废,这个时候车门已经无法打开,所以厉北庭要从驾驶座这边把舒澜拉出来,首先去解舒澜的安全带,他才发现副驾驶座前面的车头变形严重,已经压到了舒澜的脚,没这么顺利把人拉出来。
厉北庭不清楚舒澜的脚伤到了多严重的地步,一般来说不能随意挪动,可这是水里,如果不挪动,舒澜就得死。
没办法,厉北庭只能强行把舒澜的腿拉出来,用力过猛,在舒澜的腿脱困的同时,厉北庭因为惯性后仰,突然撞上一个尖锐的物品,刺破衬衫,扎入他的血肉。
疼的厉北庭一激灵,动作停滞,仿佛能感受到,应该是一块碎裂的玻璃。
他看着舒澜越来越苍白的脸蛋,只能强忍着疼痛,拉着座椅,让自己的身体往下坠,脱离那块玻璃。
疼的厉北庭额头冒汗,混在了江水中,很快有血腥味传来,浑浊的江水染上了鲜红。
厉北庭顾不得其他,拦腰抱着舒澜拖出了车内,奋力往水面游,后背的伤口剧烈疼痛,厉北庭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但无论如何,他不能放弃。
终于到了水面,厉北庭托着舒澜的下巴让她的口鼻露出水面,一人呼吸微弱,一人呼吸急促。
厉北庭咽了口口水,托着舒澜往不远处的江心洲游去。
幸好这么多年他坚持游泳,要不然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两人都得死在这里。
厉北庭的力气随着血水也在逐渐消散,眼皮越发沉重,完全是靠着一口气撑着,他不能让舒澜出事。
在厉北庭靠近江心洲的同时,他的胳膊也没了力气,舒澜摔在沙地里。
厉北庭站了起来,想把舒澜拖上一点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能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给舒澜。
在抱起舒澜的刹那,厉北庭因为失力,腿一软,跪倒在地,膝盖蹭上了尖锐的小石子,疼的又是一激灵。
他干脆就跪下了,照着从前看过的急救知识,解开舒澜的衣服扣子,清理了舒澜口鼻的杂物,然后把她翻过来,连续击打背部。
随后把舒澜的腹部放在他膝盖上,屈起膝盖,让舒澜头和面部朝下,继续击打背部,让她吐出呛进去的水。
“咳咳……”舒澜吐了出一口水。
“舒澜,醒醒。”厉北庭拍打她的面颊,但除了这口水,舒澜再没有别的反应。
厉北庭急的眼眸发红,她不会游泳,刚才又耽误太久时间了。
后背的伤口越来越疼,他的力气也越来越小了。
厉北庭把舒澜放平在地上,她的心跳和呼吸已经十分微弱,他深呼吸一口气,低头给舒澜做人工呼吸。
厉北庭死也没有想到,第一次碰触舒澜的唇会是在这个时候,原本柔软似果冻的唇,现在苍白又冰冷。
如果、如果舒澜还是和从前一样不搭理他,说不定这次就不会去老宅,就不会出事了。
是他没保护好舒澜。
人工呼吸加上胸外心脏按压,一直反复,就在厉北庭快要失去力气,意识昏沉的时候,舒澜终于有了反应,咳嗽几声,吐出了大口的水,睁开了双眼。
“舒澜。”厉北庭看见她醒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浑身也像是失了力一样软下了身体。
她再不醒来,厉北庭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厉北庭,你怎么样了。”舒澜坐了起来,满嘴的泥沙,吐了好几口口水,嘴巴里还是有沙子的感觉。
失力太久,舒澜也浑身软绵绵的,但是看见厉北庭苍白的面容,她还是强撑着跪坐起来。
“没事,你醒了就好。”厉北庭微微一笑,眼睛有些浑浊,看不太清楚人了。
“你、你伤到哪里了啊?”舒澜往左右看了一下,夜色昏暗,也看不见车子掉在了哪里,不知道刚才厉北庭经历什么。
她落水没一会就失去了意识,对于不会水的人来说,又受到了撞击,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云江大桥太高了,现在只能听见风和水流的声音,不知道桥面此刻也是混乱一片。
“后背,好像被玻璃扎到了。”厉北庭侧身靠在地上,实在没力气支撑身体了。
舒澜跪行几步,靠近他的后背,才看见乌黑一片,应该是血水,现在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血的颜色。
“厉北庭,你的手机在身上吗?”舒澜的手机放在包里了。
“不在,落在车上了。”厉北庭的声音有气无力。
“玻璃还在你身体里吗?还是已经□□了?”现在手边没有手机,救护车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快,看厉北庭的样子,已经很虚弱了,她得给厉北庭做急救。
“应该□□了。”厉北庭也不太确定。
“那我先给你止血,你背过身去。”现在这个天气,大家穿的都不多,厉北庭只有一件衬衫,今天舒澜也穿的一件白色的衬衫。
厉北庭的衬衫她可不敢乱动,没办法,舒澜只能脱下了自己的衬衫,幸好还穿了件小背心。
脱下衬衫后,舒澜借着云江大桥上的路灯洒下的光,找到血迹颜色最深的地方摁住。
她什么都没有,只能用压迫法,摁压住出血的地方,让出血的速度减缓,逐渐加压,让表面血液凝结。
又是在后背,厉北庭是没办法做急救,所以才会让伤口一直流血。
可是舒澜不知道伤口多大,她只是把那一片都摁住了,现在天这么黑,哪怕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也没办法找出伤口,因为血液已经把那一片的衬衫都染红了。
随着舒澜摁住那片伤口,厉北庭闷哼了一声,是疼的。
“厉北庭,你忍忍啊,先把血止住,要不然你失血过多会有危险。”舒澜身上除了呛水之后嗓子和胸口不舒服,其他地方没有明显疼痛,但只看厉北庭后背衬衫上的血迹,就知道他受了多重的伤。
而且还受着伤给她做急救,要不然她这样不会游泳的旱鸭子,在水里早就死了。
“舒澜,你还好吗?有其他地方受伤吗?”厉北庭感觉到身上的温度在流失,声音细微到离的远点就听不见了,可这个时候最关心的还是舒澜。
“我没事,身上都好着,你可别睡过去啊,一会就有救护车来了。”舒澜怎么会听不出来厉北庭的气息微弱,她一手摁住他的伤口,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厉北庭,你可别吓唬我,我害怕,这里好黑。”
发生这么大的车祸,就算他们没有手机,没有办法报警,也会有其他人报警,救护车应该不用多久就会到了。
“你别、别怕,待会我要是晕过去你也别乱走……我的车有报警和、和定位系统,纪年……可以收到,一会纪年就来了。”
厉北庭的脸靠在沙地上,粗粝的石子咯的脸疼,呼气声粗重,但吸气声很微弱,他能感受到,后背失血过多,再加上刚才救舒澜用力过度,恐怕马上就要失去意识。
他不知道救护车还有多久到,也不知道自己这一遭能不能躲得过,失血过多,是会死人的。
而且两人在江心洲,也会耽误救治时间。
如果这一劫他躲不过。
舒澜该怎么办。
“我不要纪年,我就要你,我们说说话,你别睡啊。”舒澜急的六神无主,她本来才从死门关回来,现在又要看着厉北庭出事,慌乱感,比当初厉南希的短刀刺入她的腹部还要急切。
她记得,鲜血淋漓,把衣服染红,她就此死了。
她是幸运,才会有重生的机遇,可就算如此,也是退回了几年前,在上一世,已经没有舒澜了。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奇遇,她不敢把希望放在这上面。
她好不容易才得了这样的机遇,回来改变一切,厉北庭绝对不能死。
“厉北庭,你不是说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吗?我现在就要你兑现。”
舒澜带着哭腔,一个从小都没经历多少大事的小姑娘,哪怕是前世和厉北庭闹成那样,也没受什么委屈,厉北庭一直都在暗中保护她,现在遇到这样的事,哪能不掉两滴眼泪。
“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下次吧。”厉北庭也不想睡,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疼痛感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后背的伤口已经麻木,仿佛被打了麻药,麻痹了痛苦。
“现在就要你兑换,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别睡过去,我们聊聊天好不好,我说,你听着,但你别睡。”舒澜不会不清楚,厉北庭这个时候睡过去,很可能这辈子也醒不过来了。
清醒对一个失血过多的病人来说太重要了,一旦厉北庭睡下,说不定就会休克,而她也发现不了。
“可是舒澜,我好累。”厉北庭的手指没了力气,如果不是被舒澜握着,就砸在地上了。
“累也不可以睡,厉北庭,你其实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好看,可是我这个人反骨太重,别人让我做不喜欢的事,我就偏生不想做,如果你那个时候能追求我,说不定我和你会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舒澜一开始对厉北庭的反应没有这么激烈,不得不说,厉北庭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能很轻易的吸引女人的注意力,可是两人还不熟,爸爸就要她结婚,那她自然不愿意。
对婚姻的抗拒,也变成了对厉北庭的抗拒,所以起初的那点子吸引力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反而是铺天盖地的讨厌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忽视了厉北庭为她所做的一切。
“抱歉,是我想错了。”
厉北庭以为两人先把这段关系确定下来,以后还有很多的时间去慢慢的培养感情。
因为心里对舒澜疯狂的占有欲,让人容不得自己多想,只想把舒澜占为己有,所以才会有了商业联姻的名义。
可实际上,厉北庭喜欢了舒澜五年了,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他在公司的努力也是为了能让舒澜以后拥有更好的生活。
他想,那样骄矜的小公主,不应该为金钱而烦恼,想买什么都可以,想怎么败家也可以。
“没关系,我可以原谅你,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把这条走错的路走回来,厉北庭,但你要是睡着了,我就不原谅你了。”
人生难免走弯路,走弯路没关系,只要不是一条死胡同,走了几道弯路,最终还是可以走回正道上。
可要是厉北庭走了,这条路,舒澜又该和谁走呢。
“好凶,我只是想睡一觉,不会出事的,我怎么舍得死,还没有和你生一个可爱的女儿。”厉北庭艰难的弯唇,露出点笑意。
为什么救护车还没有到,他要坚持不下去了。
“我不管,你不许睡,睡了我就不给你生女儿。”舒澜擦了擦眼泪,仰头看了一眼,云江大桥灯火通明,可是她和厉北庭却身处黑暗。
到底是为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发生车祸。
为什么救援人员还不到。
“不生也要生,生一个像朵朵那么可爱的……”厉北庭已经没有力气咬舌头了,“舒澜,掐我一把,要不然,我要睡着了。”
“掐哪里?会疼的。”厉北庭身上本来就有伤,舒澜怎么舍得掐他。
“疼着才好,后背已经感受不到疼了,你再不掐,我就要睡了。”
舒澜闭着眼睛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嘶,真狠心。”厉北庭还有心情调侃她。
舒澜眼泪簌簌而下,突然,一阵由远及近的救护车声音出现在她的耳边,喜极而泣。
“厉北庭,你再坚持一会,急救车到了。”
“急救车到了,我可以睡了吗。”厉北庭的脑子像是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到这么久的。
在水里的时候就大量失血,上岸之后抢救舒澜又一直在用力,没有包扎,要是这次没死,真应该去拜菩萨了。
“不行,”舒澜又掐了一把他的手背,“快了,他们快了。”
现在天黑,救援难度加大,又是在江面,舒澜只能祈求他们快一点。
“舒澜,要是我死了,你要坚强点,我的财产你不能让给别人,都要握到自己手上。”爷爷奶奶有小叔照顾,不缺钱花,他的财产,都是要留给舒澜的,就是一分,也不能给厉南希。
“呸呸呸,你别说这样的话,你不会死,”舒澜气不过,又拿话吓唬他,“你要是死了,我就带着你的钱改嫁,用你的钱包、养小奶狗。”
“也好,那你要包、养你喜欢的,别再找一个像我这样,让你难受的。”
改嫁好啊,总比一辈子守着他的墓碑过活要好。
这样,他也放心了。
“呜呜呜,厉北庭,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就是故意的。”舒澜讲不过他,生生被他气哭,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说这样的话。
“我没……”厉北庭长出一口气,想动一下脑袋,可是却感觉头很沉,动不了。
“厉北庭,你答应了我要好好过日子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厉北庭?”舒澜掐了一下他的手臂,厉北庭没了反应。
她吓得要死,伸手去他鼻端,还有呼吸,只是很微弱了。
“厉北庭,你是不是报复我啊,报复我之前对你不好。”舒澜的眼泪擦也擦不干。
为什么前世没有的这场车祸,这一世就发生了呢。
前世厉北庭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除了在她那碰壁,也是直到厉北庭挑破了厉南希一切的伪装之后,厉南希恼羞成怒才对他动了杀心,被她挡了。
这一世,厉北庭在她这不再碰壁,所以老天爷又要安排一些其他的困难给他吗?
这次车祸让舒澜害怕,是不是以后发生的事,她都无法预料了,虽然她重生了,可是她对厉北庭的态度改变,也随之改变了本不应该发生的事。
这,就是蝴蝶效应吗?
一件事的改变,导致了其他所有事都随之改变。
这场车祸,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虽然我为你死过一次,可是我没想你为我也死一次。”
如果不是救她,厉北庭一定能逃生吧。
她不会游泳,甫一入水就呛水昏迷。
如果她也会游泳,是不是就不会成为厉北庭的累赘了。
巨大的愧疚感笼罩着舒澜。
她欠厉北庭的,再也还不清了。
舒澜身体还算可以,那也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先是恐惧,再是呛水,醒来之后身体还是很虚弱,又要面对巨大的心理压力,比死亡更大的恐惧,就是害怕厉北庭死亡。
凉飕飕的晚风一吹,舒澜打了一个寒颤,浑身发抖,头也昏昏沉沉起来。
如果她的重生却换来这样的结局,她宁愿不要。
就在她意识混沌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快艇的声音,有灯光从远处射来,她擦了眼泪,撑着身子站起来,往快艇的声音那边大声呼喊。
“这里,我们在这里!”
“救命!救命啊!”
舒澜从未如此狼狈过,身上衬衫给厉北庭摁伤口了,穿着已经湿透了的背心,脚上的高跟鞋早就不知踪影,原本洁白如雪的脚已经被砂砾磨的满是细小的伤口,渗着血。
再精致的人,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
她不知道自己大声呼喊有没有用,他们能不能听见,可是她现在除了这件事,什么都做不了,厉北庭已经失去意识了,她再怎么喊也听不见。
舒澜觉得自己好没用,刚才自己昏迷,厉北庭能把她弄醒,可是现在厉北庭昏迷,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无助感,气的胸口发疼。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去呼喊,直到眼前一阵发黑,往后退了好几步。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快艇由远及近,很快靠近了他们。
几个人跳下快艇,舒澜看见有穿白色外衣的医生,跌跌撞撞跑过去,脚趾撞到了石头,疼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夫人小心。”是纪年扶了她一把。
纪年收到警报提醒的时候正在家里用晚饭,扔下碗筷就出门了,一边往出事地点靠近,一边报警和通知厉家人。
当时安装这个系统的时候,都希望不会有用到的这一天,没有想到还是用上了。
“纪年,厉北庭他、他昏迷了。”
“先别急,伤口在哪里?”医生快步靠近厉北庭。
“后背,他后背出了很多血,好像是被玻璃扎伤了,我只是用衣服摁压了一会,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止住血,他大概昏迷过去有几分钟了。”
医生大致看了一眼,“病人失血过多,后背伤口过深,进入昏迷状态,快把人抬到担架上,马上回医院进行手术。”
舒澜听到这样的话,腿软的站不住。
“夫人先别急,你伤到哪里了吗?”纪年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舒澜披上,不知道刚才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没事。”舒澜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厉北庭,看着几个人把厉北庭抬上快艇,她坐在一旁,握住厉北庭的手,千万不能出事啊。
救援人员到了,舒澜的心里安定了许多,脑子也沉沉的想睡一觉,可又害怕,没有得到厉北庭安全无虞的结果,她不敢睡。
一路上,舒澜跟在身边,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只知道看着厉北庭,警方有心想问几句话也问不出来,只能先等厉北庭做完手术出来。
纪年在医院上下打点,舒澜坐在手术室门外,光着脚,脚上好几处出着血,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身上,浑身湿透,得亏是手术室这边没什么人,要不然还不得回头率百分百。
其他人都还没有到,纪年问护士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回到手术室门口。
“夫人,先将就穿上,别着凉了。”
“谢谢。”舒澜怎么也没有想到,厉北庭最信任的人会是纪年,这样生死的大事都交托给了纪年,这个点了,也不见厉家其他人。
“夫人要不要去处理一下脚上的伤口?”纪年看了一眼都皱眉,弄成这样,刚才的情况又确实凶险,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看起来夫人没有受很重的伤,就是不知道厉总怎么样了。
舒澜摇了摇头,“不用,我等着,厉北庭是什么血型?”
“厉总是B型血。”
“我也是,你去问问,缺血吗,如果缺血的话我可以给他输血。”舒澜真的害怕极了,厉北庭刚才流了太多血,肯定是要输血的。
“夫人放心,B型血不是紧缺性的血型,肯定有储备,夫人现在也很虚弱,不能献血。”
纪年看着舒澜的脸色,苍白的和墙壁有的一比,都怕她会晕倒,医院怎么敢让她输血给厉北庭。
只是看她的样子也不肯离开,听说舒澜的性子一直很倔,还得其他人来了才劝得动。
“纪助理,你给我爸打了电话吗?”
“已经通知过了,还有厉总的家人,我也打过电话,应该很快就会到了。”厉家是一开始就打了电话,舒志明那则是纪年看见了舒澜才打。
“好,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去忙吧,车祸的事你派人看着点吧。”
“这个我已经处理好,暂时没有什么事,只是夫人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然先去做个检查,厉总可能没这么快出来。”
粗略看过一眼,伤口应该很深,又泡过水,手术没这么简单,而舒澜看着也并不是很好的样子,毕竟刚从鬼门关回来,状态能好到哪里去。
“不用,我等他出来。”舒澜想第一时间确定他的安全。
劝了两次,舒澜都不走,纪年也就不劝了,坐了下来开始关注新闻。
厉总发生车祸的事已经上了热搜,他这边就是想瞒也瞒不住,这么突然的事,厉总的车牌号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辆宾利是厉总最喜欢的车,基本上出行都是这辆车。
从云江大桥坠落,很多人都猜测怕是活不下来。
汽车入水本来生存几率就小,更何况是从这么高的大桥上坠落。
事故还没有调查清楚,警方的通报还没有出来,所以网上众说纷纭,甚至有什么牵扯到豪门恩怨之类的。
不过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作为厉北庭最得力的助手,也是跟过厉北庭最久的助理,有些别人不知道的事,纪年知道。
豪门恩怨,有时候确实会要人命。
“澜澜。”舒志明一路小跑着过来,他听到纪年说两人发生车祸的时候,吓得刹那间心跳都停止了,虽然纪年说舒澜没事,可还是担心的不行。
“爸爸。”舒澜从厉北庭昏迷之后就一直没有哭,强忍着眼泪,要等厉北庭醒来,现在看见舒志明,看见自己的依靠,那一瞬间,眼泪就簌簌往下掉,再也忍不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别哭。”舒志明看着舒澜这样子,心疼的眉头皱起,自己的宝贝闺女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
“厉北庭出了好多血,他还在抢救,爸爸,我害怕。”舒澜靠在舒志明肩上,小声抽噎。
“别怕别怕,爸爸在这,北庭会没事。”舒志明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可又不敢细究,只能安慰舒澜。
“澜澜,你伤到哪里了吗?”从这么高的桥上掉了下去,她又不会游泳,舒志明比舒澜还害怕。
本来小时候让舒澜去学游泳,舒澜学了一点不肯学,他又宠着,就没让她学了,早知道应该让她学。
“我一开始呛水昏迷了一段时间,是厉北庭救我上岸的,他的伤口很可能也是因为救我才有的,我现在只是头有点疼,其他没事。”
那些细小的伤口,舒澜已经忽略了。
“唉,怎么会弄成这样。”舒志明想想就后怕,要是厉北庭也不会游泳,那今天,他岂不是要……
由远及近的杂乱脚步声传来,厉家人了,厉键赵琴还有小叔爷爷奶奶一家子都来了。
“北庭怎么样了?”奶奶着急的握住舒澜的手,老人家急切的眼眶红了。
她有几个孙子孙女,可是只有厉北庭是从小带着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
“奶奶,他在抢救,医生说他失血过多。”舒澜站了起来扶着奶奶。
“怎么会这样呢,你们走的时候都好端端,怎么会出车祸呢,早知道我就留下你们到家里住了。”
一听到抢救二字,老人家险些站不稳,哪个人也不想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厉北庭是厉家最有经商头脑的那个,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能让公司一众高管董事服气。
老头子还说北庭是厉家的福气,有他在,厉家一定能蒸蒸日上。
北庭是他们最骄傲的孙子,可现在这个孙子躺在抢救室,两个老人都不好受。
“奶奶,您先坐,我和您慢慢说。”舒澜扶着奶奶坐下,小叔扶着爷爷坐下,舒澜蹲在地上。
“我和北庭回去的路上遇到很多大货车,原本没什么事,后面有辆大货车靠近我们,北庭说要提速,怕大货车有视野盲区,可是晚高峰,车子多,他还没有提速超车,后面那辆大货车就撞了上来,撞了一次又撞一次,把车子撞下了云江大桥,我不会游泳,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舒澜回忆起来心有余悸,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感受到车子腾空而起,然后急速下坠,那一瞬间,她的脑子是空白的,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在她连反应都还没有的时候,车子已经入水了,真如厉北庭所说,云江看着浅,实际上有些地方深不可测,车子就恰好掉入了深水区。
呛水之后加上车子的冲击力道,直接把舒澜撞晕过去。
后面厉北庭是怎么逃脱,又是怎么救下她的,这个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哎呀,北庭不是会水吗?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你会游泳吗?”
因为那次厉北庭游泳抽筋差一点没上来,家里就要求他精进游泳技巧,游泳辅导班,年年都不落,技术不差。
舒澜歉疚的咬了咬唇,“对不起奶奶,我不会游泳,他应该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
如果厉北庭没有救她,肯定是安然无恙的,而躺在里面的就是舒澜了。
也不一定,如果厉北庭没有救她,也许她此刻应该躺在太平间。
“亲家奶奶,澜澜这孩子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也怪我,当初舍不得逼她学游泳,现在才会让北庭陷入危险,要怪就怪我。”
舒志明半蹲在舒澜身后,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就算老人家平常喜欢舒澜,可是五根手指还有长短呢,在厉家人心里,舒澜怎么可能会比厉北庭更重要。
可是舒澜也是他宠着长大的,自然看不得舒澜被其他人责骂。
而且这样的事,谁无法预料,责怪又有什么用呢。
谁也不想让厉北庭受伤。
“都别说了,这也不是舒澜的错,都是货车司机的错,舒澜自己也受伤了,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沉默半晌的爷爷发话了,这个时候讨论这些有什么意义,而且厉北庭已经快三十了,自己在做什么很清楚,既然他愿意豁出性命去救舒澜,他们说这么多反而遭埋怨。
而且遭受重大变故的时候说的话都不理智,现在说了几句是痛快了,就怕以后留下疙瘩。
“我没事。”舒澜摇了摇头,她的眼眶酸胀,强忍着眼泪,她也不好受啊,她甚至不敢想那个字,一想到五脏六腑都在疼。
奶奶叹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舒澜身上的狼狈,才遇到这样的事,谁心里都不好受。
众人都沉默着,就在这个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一齐围了上去。
“医生,情况怎么样?”
“病人情况不太好,失血过多,已经进入休克状态,这是病危通知书,病人直系亲属签个字。”送来的太晚,又太凶险,哪怕是这么一个经常锻炼的青壮年男人,也很难度过这样的危险。
“怎么会?”奶奶当时就没有站住往后仰,还是厉时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目前病人还在抢救,家属请保持安静的环境,谁签字?”医生在医院工作久了,见多了这样的场面,算是最镇定的人。
“老大,你签吧,北庭是你儿子。”厉键被爷爷推了出来。
厉键虽然平常对厉北庭不是很关心,也不怎么在意,可到底他儿子,而且是这么优秀的儿子,难道真的要父送子吗?
他拿着笔却无法写下自己的名字。
“舒澜,还是你来吧,你是他媳妇。”厉键放下笔,他写不了这个字。
“我?”舒澜还沉浸在“病危通知书”的“病危”二字上,怎么就会病危了呢,厉北庭身体这么好,怎么可能呢!
“父母、配偶、子女都可以签字。”这样的病危通知书,医生基本上每天都能见到,医院就是最多死别的地方。
舒澜接过笔,她看着这一张简单的病危通知书,上面的每个字她都认识,可是又好像每个字都不认识,眼神模糊,眼泪似帘幕一般遮住了视线。
所有人都背过身去,不忍直视,仿佛不看见就不存在一样。
她颤抖着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好像这不是一张病危通知书,而是一张死神召唤书,一旦写下了名字,厉北庭就要被死神带走了。
写完之后,潸然泪下,抱着舒志明的胳膊抽噎。
为什么,她明明才答应厉北庭要好好过日子,这才半个月,厉北庭才高兴了半个月,老天爷就要把一切幸福都收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