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姐姐好可怜,为着给你的钮妃庆生,竟失去腹中孩儿,那是个小阿哥,手脚俱全,你怎么忍得下心?!”

顾夏:……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不外如是。

香颂有些迷蒙的想着前些时日的事,她接到姐姐的消息,整个人心都碎了,抽空去瞧她一眼,更是难受的不行。

常圆圆眉眼清秀动人,春色染颊,她最喜欢看她顾盼神飞的开心模样。

可今儿见了,她便心痛不已,小脸蜡黄,唇色发白,如同枯萎的花朵一般,眼神绝望极了。

常圆圆抓住她的手,眼泪汪汪的求她:“她害我至此,不过恶心她一下罢,你就允了我。”

香颂摇头,“若是她爬床成功,反过来害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还不如用中毒一事,刮她一层皮便罢。”

常圆圆不甘心,她想的是,若灵秀上位,每次皇上宠幸瓜嫔,便会想到灵秀,三人稳固的黏在一起纠缠,永远也别想交心。

看她泪水不断,香颂的心软了。

“左右宫中女子无数,我便答应你这一遭,替你安排着,只是从此后,你便要收手,莫要再对付那位。”

如今她比以前成熟,没有那么好对付,她有时伺候着,尚要战战兢兢,哪里敢玩花样。

常圆圆一口答应,唤灵秀进来,笑吟吟道:“你的好日子到了。”

说着便示意香颂上前,将灵秀按在梳妆台前,仔细的打量着,她的眉眼和瓜尔佳氏只有星点形似,想要以假乱真,就要下大功夫。

香颂定定的盯了半晌,心中有了谋算,这才对常圆圆点头,见她苍白的脸上露出喜意,她也跟着笑了。

等到中午众人打瞌睡的时候,她便在假山后头快速替灵秀上妆,一边劝慰:“嫔主给你的恩典,可莫要搞砸了。”

灵秀只顾着哭,刚开始的时候,香颂不愿意,后来她一想,男人最受不得女人哭,说不定兴致更浓些,也就不再阻止。

嫔主不就喜欢哭么。

刚准备妥当的功夫,香颂寻了借口,命她端着景仁宫的托盘,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乾清宫。

最后的结果差强人意,枉费她和姐姐一片心意。

“灵秀那小蹄子被杖毙不要紧,连累姐姐去了冷宫,她便万死难辞其咎。”香颂红着眼嘶吼。

顾夏:……

现代有伏地魔,这古代有扶姐魔,一个个的都疯了?为着别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但是有一个问题她不明白,想要问个清楚。

“你们怎么那么笃定万岁爷一定会宠幸她呢?他不是饥不择食的人。”

香颂嗤笑:“那姐姐又是怎么来的,这男人啊,送上门的,大餐小菜都能吃上一口,一点都不挑食。”

顾夏差点就要点头,她觉得香颂说的在理,康熙在她心中,就是这么一个人。

“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看本宫这么不顺眼?”原主待香颂,比她还要好,真真的当小妹妹养,说是要伺候她,可都是陪玩罢了,顶多递个毛巾顺碗茶的,都是其他的宫女伺候着。

连陪嫁丫头都比不上她。

香颂沉默,半晌才红着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奴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拖下去,送入慎刑司。”是生是死端看她的命数。

沈香雨听到这里,俯身在她耳边献策:“杖杀便是,送到慎刑司略有些不妥,她若是往您身上泼脏水,那可是洗都洗不掉的。”

作为她身边的大宫女,手中的权柄超乎想象。

真随着她胡乱攀咬,最后伤的是自个儿。

顾夏沉默,她作为红旗下长大的人,尚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打骂好歹有一条命在,过了风头,只要自己刚强,照样能活下去。

“嫔主,您想想,这一次若是被她们得逞,您与万岁爷之间,再无可能,从此没有得宠的希望。”

沈香雨见她不吭声,暗叹她年少心软。

“打从过年开始,出现那样的事,万岁爷心中不痛快,从未召寝,后来东巡吉林,回来头一个便是您,自此尚未有人承宠,这其中代表的意味,您仔细掂量着。”

“虽说这后宫妃嫔要贤惠,多劝万岁爷雨露均沾,延绵子嗣,可两个人在屋里头说的话,谁也不知道不是。”

她这话说的真情实意,顾夏看她一眼,又拧着眉尖看跪在门外的香颂。

“杖三十,充入辛者库。”留她一线生机,算是全了这主仆之情。

下手杀人……这事她做不出来,若真做了,怕是夜里不得安眠。

“是。”沈香雨应下,既然主子下不去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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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的按了按眉心,顾夏起身,对镜理了理衣裳,瞧着妆容也没乱,满意的往承乾宫去,一天没露面,也不知道钮妃姐姐怎么样了。

钮妃正坐在亭中晒太阳,飞舞的浅绿色薄纱迎风飘扬,带来几分梦幻,墙角的几树桃杏,颤颤巍巍的吐露着芬芳,带来几许春意。

“姐姐。”不知从何时起,钮妃姐姐中的钮妃二字,被她无声无息的吃掉。

钮妃正昏昏欲睡,听到冤家的声音,顿时一个机灵清醒了,回眸看她亭亭玉立的模样,露出笑意:“你来了,自己随便坐。”

碧玺也跟着笑,熙嫔来了,主子就高兴,她们也高兴。

兴冲冲的上茶上点心,盼着她多留片刻才好。

“觉得怎么样,可还难受?”

“还成,今儿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哇,姐姐好棒棒哦~”

夸张的语气让钮妃露出笑意,摇头失笑,半晌才担忧的望着她,柔声问:“今儿早上的事我也听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她就有些后悔,昨儿她不在,她心情不好,没有好好的关注宫中事务,差点让她的好妹妹吃了大亏,这仇她记下了,常氏纵然进了冷宫,也别想善了。

顾夏将事情跟她讲了,有些感慨:“人之初,性本善,有些人天生便是黑心黑肺,没得救。”

“香颂的事你怎么解决?”钮妃有些担忧,以瓜嫔的性子,怕又是一个缠绵的决定。

众人都觉得她仁慈,顾夏不由得反思,这件事情真的严重到拿命去填吗?

她不是法官,并不能判刑。

当量刑在主子心中的时候,那么轻重就全凭各自良心。

“仗责三十,不知道她可有命在。”顾夏咬唇,有些迷茫。

听到这个,钮妃松了一口气,仗责这刑罚好,可轻可重可生可死。

“尽够了。”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顾夏松了一口气,露出星点笑意:“不说她了,瞧你如今说话不喘气,我心中就高兴。”

瞧着是缓过来,没有那副青灰的死相,着实吓着她了。

钮妃斜睨她一眼,她好起来,自己也高兴,只有活着,才能尝尽人间至味,她不愿意死。

“瞧着你,便心生欢喜,这病自然好的快。”钮妃含笑调侃,连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顾夏被她的皮闪了老腰,两人笑成一团,滚在榻上像是稚龄一般,给彼此挠痒痒。

如今早春,早晚仍旧有些风凉,中午的时候,温度便是正好,赏花晒太阳,都是极好的选择。

她觉得这会儿就挺好,牵着钮妃的手,由着她一步一挪,慢悠悠的往院中去,她是唯一的妃位,所有的规制是除了皇后最好的,院中打理的很精致。

这时候桃杏纷飞的,她瞧着,靠近二门处还有几株海棠,墙角种有芭蕉树,右暖阁前头是一棵枇杷树。

钮妃见她好奇的望着枇杷树,无端的想起,“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沉默了半晌,视线划过对方被风抚起的发丝,钮妃嫣然浅笑:“今儿天好,不如我们一道种棵树。”

这提议得顾夏的心,搓了搓手表示兴奋,就期待的望着她。

钮妃沉吟,各种花木在心中过了一遍,最后还是选了枇杷树。

海宁领命去寻铁锨或者铁楸,碧玺便遣人去花房,领一棵枇杷树来。

要了三年生的,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也不算很高,比顾夏高上些许。

钮妃立在一旁,看她轻松的挖坑,不由得跃跃欲试:“让我试试。”

顾夏挑眉,将铁锨递给她,嘿嘿一笑就侯在边上。

漫说如今病重的钮妃,便是她好好的,拿这硬邦邦的土地也没办法。

铁锨到手便是一沉,钮妃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呢?瞧瓜嫔轻松的跟玩儿似的。

学着对方的样子,用脚踩着铁锨头,它一动不动的样子,让她脸上火辣辣的羞。

“哈哈~”看过玩笑,顾夏老老实实的挖起坑来,将树苗放进挖好的坑,让钮妃扶着,她又轻快的开始填土。

给钮妃一个小水壶浇水,也算是忙活一场。

就这,也把她累的不行。

中午用过晚膳,便沉沉的睡去。

顾夏回了景仁宫,想将常氏召了过来,想着她到底在月子中,她有些忌讳。

“走,带本宫去冷宫走一遭。”朝着沈嬷嬷招手,又带着几个小太监,顾夏这才往冷宫去。

不看看常氏过得不好,她到底心里不大舒坦。

常圆圆一心想要她死,她纵然慈悲圣母,也得给她添点堵,这心里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