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夜色带寒烟, 朦胧澹月云来去。

顾夏一瞬间想了很多, 心脏砰砰砰的跳着,她不怕有陌生男人侵袭, 她力气大,总能制住对方。

怕的是若有人设计,大张旗鼓的宣扬, 此番必要连累姐姐。

眼神一厉,手中的玉钗对着那人的后心狠狠刺下。

恰在此时, 低哑的嗓音在耳边轻哼, 如同炸雷般,让她一个激灵, 玉钗堪堪停在薄薄的锦衣上头, 只差一点就要刺进去。

康熙察觉到背后异物,终于回神。

夜风有些凉,顾夏抽了抽鼻子, 惊恐涌上心间。

“你呀。”

满头青丝落上一只宽厚的大手,轻轻的揉了揉, 康熙俯身,将她搂到怀里轻声安慰:“是朕不好……”

一听他开口,顾夏又抽了抽鼻子, 她是真的被吓到。

睡的好好的,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黑黢黢的又看不到脸,真真要把人吓死才算完。

给的惊喜变成惊吓, 康熙摸摸鼻子,略有些羞赧,牵着她柔软的小手,缓缓在庭院中踱步。

“这些时日忙乱的紧,一直没空来寻你,可还好?”

他的手很暖,又很大,能将她的手完全包裹。

被吓的脑袋有些懵,顾夏也知道,她的回答只能是肯定:“都还好,就是瞧着钮妃姐姐有些心酸,闲暇时光,又有些思念万岁爷,倒也还成。”

听她这么说,康熙又揉了揉她的云鬓乌发,感受那光滑细腻的触感,这才笑道:“也得好好照顾自个儿才成。”

瞧她那巴掌大的小脸蛋,总觉得下巴又尖上些许。

点了点头,这会儿眼睛适应暗黑朦胧的夜,顾夏能瞧见他的眼眸倒比天上的星子还亮些,反握住对方的大手,顾夏殷殷嘱咐:“漫说我,万岁爷也得好生照顾自个儿,若不是您身量瘦上许多,臣妾又怎么会认错。”

合着都是他的错不成,康熙哑然失笑,好容易回了景仁宫,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解开披风系带,宽阔的身躯压了上去。

红烛垂泪,寒鸦落在枝头。

天上星云璀璨夺目,如同匹练的银河宽广无双,数万年来不曾变化,见证着无数的儿女情长。

顾夏低声轻喘,眼角滑过难耐的泪滴。

今晚又激烈又缠绵,顾夏有些累,脑海中晃悠着对方的八块腹肌,紧实有致,惹人极了。

康熙也很满足,懒洋洋的躺在她身边,不顾她身上湿汗淋淋,伸出有力的臂膀,将对方圈在怀中。

“蜜桃长熟之后,滋味果然无与伦比,美妙极了,不枉朕殷勤等上许久。”

顾夏:……

要说起这方面的经验,她比康熙要充足许多,到底没有他的厚脸皮,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一张芙蓉面红霞漫布,羞涩万分。

她面带酡红,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无尽的春意,像是春日枝头那一朵最娇艳的海棠花,俏生生的挺立着,等待有缘人的采撷。

而他,便是那个有缘人。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些话,顾夏扭着发丝,好奇的抬眸问:“您上次说信,是什么信来着?臣妾怎么没有收到?”

康熙沉默一瞬,神色有些复杂,半晌才缓缓道:“奴才们会错意,送到皇后那里去。”

“哦。”那是他的正头夫妻,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想了想又紧张起来:“上面没有我的署名?”

若是被皇后看到带着她名字的书信,怕不是要怒气攻心,谁也受不住这样的事。

平心而论,她若是皇后,恨不得下面的小妃嫔死绝了,装什么温柔大度,偏要一天三遍的立规矩,累的她们没力气侍寝才是。

再挣到她头上,那更是戳她的心肝眼,万不能好了。

她不是一个能做皇后的人,顾夏怏怏的想。

康熙似是不愿多说,摇了摇头,说起别的来,“礼部拟出几个封号,你瞧瞧喜欢哪个,改天朕便下旨。”

说着拿起她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的写着:“朕觉得熙极好,另有淑贤柔婉等字,略平凡些。”

熙?康熙?

顾夏迟疑:“那岂不是重您的年号?”

康熙但笑不语,见她有些惴惴,这才温声道:“你心肠柔软,有这个封号震慑,也能少些烦忧。”

他总说她单纯,顾夏倒觉得,康熙比她更单纯,就这么一块蛋糕,多一个人分,就要少一口的,谁愿意?谁的勺子大些,必要掰折了才好。

后宫女子,身家性命都系在他身上,自然在意万分。

只到底有些累,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康熙轻柔的摸摸她光滑的小脸,在上面印上一个轻吻,心中某个角落柔软的一塌糊涂。

承乾宫。

钮妃没一会儿便悠悠醒转,身边被褥凌乱不堪,她伸手摸了摸,触手冰凉,显然走开不是一时半刻。

说要照顾她的人,一去不回。

她睁着眼,静静的看着床帐,胡思乱想的怎么也睡不着。

三更敲过,瓜嫔还未回转,她便知道,今夜怕是回不来。

一时间心中纷杂,各种念头在脑海中徘徊不定,竟不知如何是好。

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腹,钮妃轻叹一声,闭上眼睛。

第二日起的有些迟,她不在,钮妃没敢问她人在何处,只到底心中酸楚难受。

背过身的时候,用锦帕擦拭眼角,说来也是,她这般似恶鬼的面容,自己都不敢照镜子,瓜嫔照看的烦了,不愿再来也是应当的,她不该抑郁寡欢。

正在伤怀,便听到外头的喧哗声。

“火炉支在偏殿前头,遣三四个小太监去打发蛋白,务必能用筷子挑起来再说。”

……

这又是闹什么,钮妃勾唇轻笑,侧眸看向翡翠,轻声道:“给本宫垫个软垫,把窗户打开,瞧瞧瓜嫔要做什么。”

翡翠笑吟吟的应下,嫔主交代过,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务必要打起万分精神,不能露出丁点丧气。

多亏有瓜嫔忙前忙后的照看,要不然竟不知如何是好才对。

做奴才的,再怎么心疼主子,也说不上心里话,有瓜嫔便好多了,有她在,主子总愿意多笑笑的。

顾夏点着手中的清单,她今天要给钮妃做一顿丰盛的午餐,从南怀仁处要来的蛋糕配方,去御膳房要来长寿面的拉法,再坐上一桌家常菜,就她们两人好好庆祝。

晚宴是正头戏,那就是由皇后主持的惯例,现在由太皇太后负责,每年经上许多遭,没一点意思。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可以将康熙一并叫来,后宫女子大多期盼皇帝的到来,生辰有他陪伴,总是非常欣喜。

她不是独立特行的人,如果想要做什么决定,先去问一问当事人才好。

觑着她的神色,顾夏小心翼翼的问:“可要去请万岁爷过来?”

钮妃沉默不语。

半晌才缓缓启唇,“只我们两人,不好吗?”

她表示明确的反对,顾夏也就不再提,熟练的将她抱到廊下的躺椅上,自己便忙活开来。

顾忌着她现在身体虚弱,做出的食物都是温软好克化的。

用力的揉着面团,幸好顾夏如今力气大,倒不怎么疲累,手下用力,面团便纠结成各种形状。

慢慢的,也玩出趣味来,将面团揉光滑后,放在一边的盆中醒发,顾夏眼珠转了转,坏心大起。

用指尖沾了一点面粉,背在身后,光风霁月的来到钮妃跟前,见她放下手中的孤本书籍,转而抬起一双星眸看她,顾夏坏笑。

将面粉蹭在她鼻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能保你未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生下孩子。”

钮妃信她才有鬼,娇嗔的瞪她一眼,笑骂:“竟是个促狭人儿。”

见骗不过,顾夏嘿嘿笑了几声,又乖乖的忙活去。

“过几日便是殿选,我与皇后都不方便去,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怕也精力不足,最后还是得落到你头上,早做打算才是。”

钮妃望着她鼻尖上沁出的细汗,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说出这番话。

她有些嫉妒康熙,能拥有这么美好的瓜嫔,竟还不知珍惜。

“这你就多虑了,太皇太后漫说现在,十年后照样精力充沛。”生龙活虎的把持后宫,各种权谋玩的溜溜的。

她们两个估摸着已经化成灰,人家还在叱咤风云。

钮妃摇头,不赞同。

“纵然是形式,也必会命你上前,她做幕后之人。”钮妃与太皇太后打过这几年交道,也是相当理解她的做法。

顾夏:……

这么一说也是,太皇太后如今掌着宫权,却还是摆出一副万事不沾身的空灵模样。

为着三藩的事,太皇太后跟康熙闹翻,祖孙间有嫌隙,她如今缓缓图之,手中捏着宫权,慢慢的,前朝还远吗?

一个掌权一辈子的人,是做不来如皇太后那般,守着空寂的宫堂,也能安之如怡。

皇后康健,怀胎又稳,纵然难受,也是孕期常理,可她最后还是死了。

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抛开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顾夏殷勤的服侍着钮妃用膳,从昨儿开始,只要她瞧着,钮妃总是能多吃用一点。

顾夏难免就盯紧些。

“你也吃,莫要光顾着我。”钮妃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块红烧鱼,恬静的笑了。

两人和和美美的一起用膳,徒留康熙在乾清宫独自运气。

“她们二人吃完了??太监已经在收拾残羹冷炙??”

梁九功垂下自己沉重的头颅,轻轻的回了是。

康熙冷哼一声,“传膳!”

没良心的小东西,他等上半晌,想着她若亲自来求,他便勉为其难的满足她的愿望,去陪她钮妃姐姐过一场愉快的生辰礼。

结果她二人就把那些饭菜包圆了?

也不怕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