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没有去打扰她的那三年里,她其实已经喜欢上了别人。
比如和她关系很好的名取周一。
也比如刚才与她交谈甚欢的源辉。
的场静司面上不显,但他也开始怀疑,自己这些日子的一厢情愿,是不是猜错了。
祈音对他很不耐烦。她嘲讽他,说他不必在这里和她浪费时间,毕竟还有那么多想要攀附的场家的女孩子在等他。
她的口吻轻蔑又嘲弄,漂亮的眼里只有对他的不屑,根本看不见他所以为那份[喜欢]。
的场决定打探她与源辉之间的关系。
她果然说道:[源辉的确很符合我的条件,他长相好,头脑好,家庭条件也很简单,对我而言是一个很完美的丈夫人选。]
的场唇边的笑意逐渐消失,她似乎还不满意,继续讽刺道:[但这些都不关的场先生的事呢。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可要好好挑选。]
——那么多女孩子,但没有一个是你。
的场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和她们在一起,你不介意么。]
祈音无所谓道:[为什么要介意?我又不喜欢你。]
…………
的场听见她的回答,勾起了唇角,意味深长地说:[也是,你一直很讨厌我呢。]
也许是他弄错了。
也可能是因为犹豫不决,顾虑太多,才没能抓住本来能够抓住的机会。
他对她一向很耐心,比对任何人都要纵容。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她的竹马,他了解她,也愿意为她妥协。
的场静司看向祈音的平静目光里,藏匿着无法言说的无奈与复杂。
他平日里总是镇定地笑着,做事果断又狠厉,但没人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他会过于直接地说出令人不喜的实话,也会不够坦率地将真正想要表达的憋在心中。
他会不顾别人的看法,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也会在温柔询问路边的野猫有没有兴趣和他回家,被拒绝后,遗憾地笑着静静目送猫咪离开。
祈音不喜欢的场一门,她想要靠自己的力量重振西山院家。
她答应过不会危害的场一族,的场静司便也尊重她的想法,从未想过要利用家族的势力将她困住。
既然她不喜欢,那就不强求好了。只要她能快乐,他不介意将欲望一直克制下去。
可有些欲望,似乎并不是想要克制,就能成功克制的。
——特别是刚才看见她与其他男人交谈甚欢后。
——在她说出,源辉的确是一个很完美的丈夫人选后。
直到那一刻的场静司才终于察觉,一直以来是他搞错了。
忍让和克制,果然还是不符合的场家的作风。
的场家就要有的场家的做法。
……
在祈音说完伤人的话准备离开时,的场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前,有些粗暴地将她逼到墙壁上。
祈音睁大了眼,下意识想要躲开。
的场没给她机会,抬手压上墙面,让她无处可逃。
被他禁锢在墙壁上的祈音动弹不得,她勉强保持着镇定,抬眸怒视着他,冷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的场静司没有将她松开。幽深而复杂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她,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对峙了很长一段时间。
的场的喉咙有些干涩,有些憋在心里近十年的话,终于不再受理智压制,就要说出口来:[祈音,如果说……]
可惜,他从来都不是运气好的那类人。
他的话才刚说出一半便被家仆打断,不仅如此,还让祈音听见了原道家的小姐正在等待他的话。
祈音的表情更加嘲讽了:[不去岂不是可惜?原道小姐人长得漂亮,在除妖界地位也高,是的场家完美的联姻对象,别让人家久等了。]
[……是么,原来是你这样想的啊。我知道了。]
一直低着气压的的场静司听闻她的话后,松开了她的手,无奈笑了。
是他自作多情了。祈音妹妹这些年来,果然一直很讨厌他。
***
原道家和椎名家的联姻邀请都被的场静司驳回,他每日忙碌在工作上,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无所谓的事。
自从他继承家主之位后,那只觊觎的场家主右眼的妖怪以每月一次的频率袭击他,的场静司并不会担忧,他有良好的应对措施,每次都很成功的防住了妖怪的偷袭。
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那只妖怪采用了没人想到的方式。
它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化身成了祈音的模样,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的场大宅。
的场静司听家仆通报说祈音在他的院子里等他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毕竟在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祈音一直没有和他联系过。
或许以后也不会再联系。
他在得到通报后急忙赶回了院子,一身和服的祈音正背对着他,站在一棵落完了叶子的银杏前等待。
的场当然是有察觉到那么一丝不对劲的——
但见到祈音的喜悦盖过了这份警惕,他走上前去温柔询问她怎么来了,在她转过头的瞬间,才发现这个祈音并没有右眼。
的场反应迅速,瞬间后退一步。
可还是晚了,虽然没让夺取他右眼的妖怪得逞,却也还是遭受到了严重的伤。
右脸上传来钻心的刺痛,的场那一刻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把妖怪杀死,但他没有。
——他的眼球还在,妖怪还会继续觊觎下去,只要这份畸形的羁绊存在,的场一族才能得到力量。
面前是想要杀死的妖怪,但他却不能杀死它,反而放它走了。
妖怪逃离后,的场静司回到了卧房里,安静地任族里的医生为他缝针。
右脸上的伤口很深,说不痛自然是假的,但他却连一声都没有吭。
是他失误了,竟然会把妖怪误认成祈音妹妹,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都分不清她了?
……或许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吧。
的场闭着眼安静的等待医生上药,顺便闭目养神,今天的事情不过是小小的插曲罢了,等明天来临后,他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
但意外的是,祈音居然来了。
她似乎是跑来的,额前的刘海被汗水稍稍浸湿,胸口微微起伏。
这次不会认错了,的场吩咐族里的医生离开,在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卧室里,笑着调侃道:[我没想到,祈音妹妹居然会过来。不是在躲我吗?]
祈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手里拿着棉签,道:[废话少说,先处理伤口吧。]
她让他低头,的场照做。
她让他靠近,的场照做。
碘伏擦在受伤的皮肤上,明明应该烫得发痛,的场却浑然不觉得。
她一边为他上药一边骂他:[居然连我和妖怪都分辨不出来,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啊,还真是跟没长眼睛一样……]
闭着眼睛的的场察觉到了什么,诧异地睁开了左眼。
映入眼帘的,是她紧咬着嘴唇,一边认真为他上药,一边泪流满面的模样。
的场静司的瞳孔微微放大,抬手替她将眼角的泪珠抹干,打趣她,安慰她。
……真是可爱呢。
……原来她还是会在意他的啊。
的场一直注视着她。
祈音被他盯得不自在,忍不住问:[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的场笑:[祈音妹妹就在我面前,我不看你,难道去看原道家的人吗?]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祈音。她犹豫了片刻后,小声开口:[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什么事?]
她有些急了:[别装傻,就联姻的事!]
……联姻?
的场了然,很简单地将他对原道家僭越的惩罚讲了出来。
最后,还意味深长地对她道:[就算是我,也是想和真正喜欢的人结婚的。]
祈音显然不信。
的场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人,缓缓开口:[我以为,我一直表现得很明显。]
祈音握紧了手,语气复杂:[是很明显,演得很明显,至于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你自己清楚。]
的场微微一愣,蹙眉思考她话里的意思,祈音却已经站起了什么,准备离开。
的场抬头,问她以后还会不会和他保持距离,祈音说会。
他问她理由,祈音说因为他们都不小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时时刻刻在一起了。他会成家,她也会成家,总不能让别人说闲话。
[成家啊……和谁,源辉吗?还是说,名取?你最近和他挺近的呢。]
的场凌厉地看着她,口吻玩味。
[谁知道呢,总不会是你。]祈音的眼神移到一边。
[……也对,总不会是的场呢。]
的场静司自嘲地说完这句话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