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多话,康以馨明显体力不支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小。
那厢医生走了进来,道:“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病人得走了。”
几个医护人员走上前,将康以馨转移到医疗担架上。
经过庄星苒面前时,康以馨突然喊了一声“等等”。
只见她挣扎着抬起左手,牵住庄星苒紧紧握在一起的拳头,轻轻地握了握,虚弱却十二分认真地同她说:“不要自责,我很庆幸,真的。”
庆幸今天我同你换了班,庆幸现在受伤要退出的是我,庆幸你没事。
所以,你要连带着我的那一份,更努力地干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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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耀辉最后葬在了离基地大约三里远的“墓园”。
墓园相较而言地势稍低,仿似被群山环绕的一座小小山谷。
春天的时候,马兰花和格桑花会在这里绽放。
从前不幸牺牲的同志们也都葬在这里,没有石碑,只竖着一个刻了名字的简单十字木桩,前方间或摆着几个由石块堆成的高矮不一的玛尼堆。
这是藏区的一种风俗,代表着祈愿和祝福。
庄星苒在钱耀辉的墓前深深鞠躬,随后将手中的石块累在前面一个人置放的石头之上。
众人沉默地站了许久。
最后,张树森将手轻轻搭在木桩上,像从前拍自己学生的肩膀。
他红着眼沉声说:“走吧,咱们的工作还没有做完。”
是啊,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思念,也没多余的时间难过,只能忍着悲痛继续向前。
因为只有这样,只有把原.子弹造出来,同胞的牺牲才有价值。
这次意外之后,所有人都仿佛被又一次拧紧了发条。
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敦促着他们,更努力地去拼搏、去奋斗。
研究工作室里的灯,几乎夜夜亮到天明。
记录、计算数据的稿纸用麻袋装起来,可以堆到天花板上去。
尤其是庄星苒,她待在实验室的时间几乎是其他人的两倍,剩下的时间则全部被计算所覆盖。
一个半月后,从南方紧急加密运送而来的两块微型铀材料,抵达了基地爆轰试验场。
目前,华夏的铀加工和铀浓缩技术,都还处在边生产、边探索的阶段,更别提铀矿本身的稀有性。
这两小块不同浓度的铀材料,是无数科研人员和工人千方百计才粗提取出来的,再拿不出更多。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接下来的爆.轰试验但凡有一次失败,短期内不可能再有核材料提供给他们进行二次验算。
而如果试验得出的结果和他们预算的不一样,那就证明他们之前的冷实验数据有误,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都是白费。
因此,他们没有失败的机会,只能也必须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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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组的所有成员站在距离爆.炸中心仅25米的观测室内,透过窄长的观测窗口,紧张地盯着试验场中央。
直到“轰——”的爆炸声响起,大家提着的心脏才放下来半颗。
很快,张树森领着学生们从观测室鱼贯而出。
因为他们必须收集爆.炸后的第一手数据。
庄星苒身穿防护服和护目镜,径直要往中心走,被旁边张树森一把拉住。
虽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他们现在试验所用的铀非常少,但核材料的辐射却仍是不可避免的,谁也不能预估它会带来的风险和危害。
张树森命令道:“中心数据我来收集,你去核准其他人的,切记不能出岔子。”
“老师……”
庄星苒自然不愿意,但却被对方严词打断。
“你既叫我这声老师,那么今天我站在这里,这件事就轮不到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去做。”
说罢,张树森又叮嘱了一遍试验数据千万不能出错,转身前往爆.炸中心。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试验在半个月后成功进行。
众人剩下的那半颗心也终于稳稳落下,当晚就完成了各项数据汇总。
这一天,研究工作室的灯意料之中的又亮了整晚。
直到第二日深夜,才算出结果。
这两周以来,那一串数据几乎所有人都能倒背了。
因此当张树森放下笔,说出二次试验结果的最后一个数字时,整个工作室立时沸腾起来!
“是对的!我们的参数是对的!”
“咱们终于要有属于自己的原.子弹设计方案了!”
……
庄星苒眨了眨发烫的眼睛,将手伸进口袋,摩挲着两天前收到的康以馨寄来的信,绷了两个多月的神经,在这一刻才终于放松下来。
“去他娘的阿努夫里,可惜现在不能把数据甩他脸上,让他睁大狗眼,看看咱们华夏算盘的本事!”
肖钢的愤慨发言一出,立刻得到了众多附和。
当初从铁桶余烬中抢救图纸资料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种深切的、无力的羞辱感,一直跟随着这群年轻的研究员。
时隔一年半的今天,大家终于从曾经盲人摸象的窘境中走了出来,拥有了独立的原.子弹设计实验数据库,终于如此近而确切地,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庄星苒拍上肖钢的肩膀,扬眉笑道:“有点志气啊,同志们!一个阿努夫里算什么?等咱们的原.子弹成功爆.炸,全世界都能看到华夏的本事!”
这一次关键阶段的胜利,使得所有人的信心都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随着时间的推进,他们的设计进展越来越顺利,也越来越快。
终于,在次年9月,张树森带领的理论设计研究组,拿出了一份经过了无数验算的、完整的原.子弹理论设计方案!
从1959年6月苏国专家撤离,到1962年9月。
将近1200个日夜,华夏终于凭借自己的能力,解决了原.子弹试验的最关键难题!
距离成功,迈出了多年来最大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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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
庄星苒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问:“老师,今天一厂区组织晚上看电影,大家让我来请您一起去。”
张树森拉抽屉的手一顿,冲她笑了笑,应道:“成,正好你跟同学们都说一声,下午有摄影师来拍照,让大家伙注意注意形象,精神面貌都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