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议事厅里议论声阵阵:
“这士兵很可疑,必须先关押起来。”
“我觉得杜先生说的有道理。”
虽然如此,小兵献上的计策还是能用的,侯策说:“先按这种方法,排查那日的步兵。”
杜子衿问:“那大人,这个士兵……”
侯策:“先押着。”
杜子衿得到侯策的准许,喜出望外。
自大秦晋晓进军中,他就一直被压制着,这是第一次,他比秦晋晓更快破解难题,找出细作!
晋晓还亲自和细作接触过呢,结果还是慢他一步。
杜子衿心里不无得意,再看晋晓,她今夜失血过多,嘴唇有些发白,手掌也紧紧牢牢地裹着,怎么看,都是一副手下败将的模样。
他瞥着晋晓,说:“怎么样,秦先生,这回可是我先抓到细作。”
晋晓笑了笑:“杜先生聪明。”
杜子衿:“……”
明明是夸赞,但杜子衿就是觉得,晋晓压根没把他看在眼里。
他心里冷笑了一声,不管如何,这回是他胜了一筹。
按这个方式筛查,很快,左右手拥有这种特殊茧子的步兵,被找了出来,有七个人,包括最先献策的小兵,一共是八个人。
每个人都喊自己是冤枉的。
杜子衿说:“细作就在其中,侯大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啊。”
侯策知道兹事体大,可如果这其中真有人被冤枉……他揉了揉额头。
穆邵爱兵如子,也不愿冤枉雍州军里的士兵,问晋晓:“秦先生,可还有别的想法?能不能辨别出其中谁是细作?”
面对这种情况,他只能寄希望于晋晓。
而晋晓果然没让穆邵失望。
她的目光,在包括小兵在内的八个人身上,看了一下,说:“我可以分辨谁才是今晚我接触过的细作。”
这句话一出,大家都惊异地看着她,她当时眼睛被蒙住了,还能怎么分辨?
杜子衿问出了大家的疑惑:“你不是说你眼睛被蒙住了,你要怎么分辨?”
晋晓回:“眼睛被蒙住了,不代表其余五感就消失了。”
侯策:“先生的意思是?”
晋晓:“辨声。”
杜子衿还是不信。
晋晓要是能辨出那个细作的呼吸声,那不得是穆邵这样的武功?可她看起来不就是一个书生?
不过眼下,也只有这种方法能试一试。
八个士兵都被带到议事厅,分成两列,站得有点距离,其余人全部都退到边缘。
晋晓就站在那把人中间,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羽垂下,烛光下,就像一尊淡然的玉雕,便看她背着手,脚步轻而缓地从一个个士兵面前走过。
走到第三圈的时候,她微微歪着头,侧耳听了听。
然后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士兵,笑着问:“雍州水,好喝么?”
士兵一怔,嘴角抽了抽。
穆邵挥挥手,正要叫手下抓住这个士兵盘问,便看那士兵猛地眼睛凸出,直愣愣倒在地上。
手下上去检查,说:“他服毒了!”
虽然细作服毒自尽有些可惜,但也说明晋晓没有抓错,侯策一下就松口气:“好,还是秦先生有法子。”
穆邵也说:“今夜多亏先生,我竟不知道,先生功力深厚到能记得那戎人的呼吸声!”
晋晓回:“穆将军谬赞,”又说,“并非我记得细作的呼吸,而是那八个人中,只有细作的呼吸最平稳。”
八个小兵,都入伍没多久,遇到这种事,表面都很慌张,看不出区别,可实际上,有一个人最冷静,那就是受过训练的细作。
这个细作坏就坏在他装出慌张的样子,却没装出慌张的呼吸。
穆邵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先生果真妙人!”
那其余七个士兵,便也不再用被当做细作,立刻跪下,不无感激地盯着晋晓:“谢谢先生!”
杜子衿傻眼了,指着那献计的小兵:“那他呢?这些人的手掌的茧子,又算怎么回事?”
晋晓对那小兵点点头:“你解释吧。”
那小兵先感激地朝晋晓叩首,然后才说:“小的家父是饲马,小的从小就接触马匹,只是进军中,是步兵。”
其余六人,也因各种原因,或多或少接触过马匹,他们说出原因时,脸色坦荡,并无多余的动作。
穆邵哈哈一笑,对这几个步兵说:“你们有常年驾马的习惯,更应该成为骑兵,回头我让王荣给你们调整,雍州军营不会让你们屈才。”
没想到,劫难过后还有这种好处,小兵们感激:“多谢将军!”
侯策问杜子衿:“杜先生,还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杜子衿哑口无言。
亏他还以为他这次胜于晋晓,结果还是抓错细作,反而让晋晓出风头!
侯策又问晋晓:“先生今夜受了惊,还帮忙辨别出细作,可想要什么奖励?”
晋晓立了大功,侯策已经准备好要赏赐多少钱财,晋晓却说:“回大人,经此一事,我想请赏两把剑。”
侯策点点头:“允了!”
晋晓又说:“杜先生感觉敏锐,也应当赞赏才是。”
杜子衿没想到晋晓会为自己请赏,愣了一下。
而侯策已然大方道:“都有赏!”
等晋晓回到小帐,两把宝剑也跟着送过来。
云岩今夜受了惊,一直在帐内等他们两人,沈游回来后,还惦记着晋晓对云岩比对他好的事,没给云岩好脸色。
云岩给晋晓倒茶,嘴里嘀咕:“没有少爷命,偏得少爷病。”
沈游听到了:“你再说一次?”
两人立刻剑拔弩张。
晋晓正在擦剑,动作停下来。
虽然她没说什么,不过,两个少年便偃旗息鼓。
只看,晋晓指着面前两把剑,叫沈游:“一把叫游曳,一把叫止戈,你挑一把。”
沈游心里不快立刻消失不见,原来晋晓要两把剑,是要给他一把啊!
他明显更喜欢游曳,不止是名字,还有眼缘,他手伸向游曳,却忽然想起今晚晋晓说的那八个字:
以杀止怒,饮鸩止渴。
他现在不是文盲了,当然知道意思,止戈这个名字,正好是为他量身定做似的,所以,他半道转了个弯,想拿起止戈。
然而,晋晓按住他的手。
她手心微凉,眼眸沉寂,静静看着他:“不是想要游曳吗?”
沈游无措了一下:“可、可是,先生的意思,难道不是我该以剑警醒自己,不能像今晚一样,陷入杀欲……”
晋晓摇摇头,她拿起游曳,放在沈游手里:“大千世界任你行走,如果你行径不对……”
她自己拿起止戈:“我再阻你。”
她看着他:“这才是谋臣的职责。”
沈游轻轻捏住游曳。
这一刻,他心里变得轻盈无比,好似自己变得轻飘飘,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好,都听先生的!”
沈游想,秦晋晓哪有对云岩好过对他啊,他开心到快炸了。
于是一连几天,沈游走到哪,都要把游曳展示出来给云岩看,看吧看吧,先生对他多好啊,云岩还没这个待遇呢!
没几天,云岩终于受不了他孔雀开屏似的招摇,也拿出自己的护身匕首:“喂,沈游,这把匕首叫独善。”
沈游微微昂着头:“哦,然后呢?”
云岩:“先生送我的。”
沈游:“……”
云狗给老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