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拉开足够的距离。
耶律昝心里已经有成算,既然晋晓带不走,就是宁愿杀了,也不能放她回雍州军。
他挥了一下手,前面的士兵将刀刃对准晋晓的后背。
然而,士兵还没把刀扎进她的心口,只觉得手腕猛地被击打,是晋晓一个后踹,将那刀踢飞!
她动作极快,因为太过用力,发冠都歪了,几缕头发从冠中撒出来,飘成一个弧度,吐掉口中的布巾,咬住刀柄,反过去将那戎兵的喉咙割破!
在所有人眼中,这个手无缚鸡之力、还被绑着眼睛的的书生,眨眼之间,身前衣襟淅淅沥沥地滴着鲜血!
几滴血溅在她脸颊上,像红梅落在雪地,十分惹眼。
这是一个信号,雍州军猛地冲过来,耶律昝和护送着耶律昝的人也立刻拍马。
刀光剑影之中,晋晓两指夹着刀刃,解开反绑她的绳子,拉下布巾,适应了眼前的情况,她一把踹开一个戎兵,便看一旁有人举刀朝云岩砍去!
云岩双手被反绑着,跑了几步,摔在地上,晋晓立刻冲过去,踹开那人,从那人手里夺下刀,给云岩解绑。
云岩被晋晓的劲道慑住:“先生!”
沈游骑马冲过来,朝云岩和晋晓伸手:“上马!”
晋晓推了把云岩,让他先上马。
沈游把云岩拽上马,这混战的,如果不是晋晓把云岩推来,沈游不会选择先接云岩,他吩咐另一个人:“林尚!你来接先生!”
他真怕这一路上还出事。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只看,空中飞过一支利箭,险些就射到沈游的马屁股上,到时候马儿发狂,他和云岩都得被甩下去!
却看,晋晓眼眸微撑,一个侧身,伸长手臂,猛地徒手抓住那支箭!
箭头摩擦着她掌心,深深刮破皮肤,血液涌动而出,瞬间濡湿她的手掌,她皱眉丢开那支箭,血就沿着她的指尖滚落。
这一幕在沈游的目光里,好像停了一下。
沈游顿时觉得气血上翻。
他不是土生土长的雍州人,对戎人有厌恶,但没有更多的感觉,直到这一刻,他才体会到,雍州人为何对戎人恨之入骨。
戎人该死!任何伤害到晋晓的人,都该死!
他把云岩交给骑马而来的林尚,自己转过身,冲回战场之中,抡起刀,砍杀眼前的敌人,不杀穿戎人,他无法平息愤怒。
随着戎人的落荒而逃,也有几个戎人被抓住,战场渐渐平息。
沈游身上沾了血,他早杀红了眼,正举刀要杀掉眼前跪在地上的戎人,突然,一只手忽然拦住他的动作。
本该回营地处理伤口的晋晓,却还站在他面前。
沈游没发觉他的声音在颤抖,恨恨地说:“他们伤了你,该死!”
晋晓捂着伤口,除了最开始皱了下眉头,脸色倒也如常:“我没事,”她摇摇头,“以杀止怒,饮鸩止渴。”
那一瞬间,看着她眼睛里沉着,沈游所有沸腾的情绪,奇迹般平复下来。
但又看她手心还淌着血,沈游心里焦急感排山倒海涌来:“快回去吧,俘虏我让林尚他们带回去。”
稍微收拾战场,沈游带着其余人回到最近的堡垒营地。
营帐军医在给晋晓包扎伤口,沈游和云岩等在帐外,他瞥着云岩,晋晓都受伤流血了,云岩却一点血也没流,便宜他了。
他语气冷冷的,问云岩:“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云岩回想,他记起来了,他是接到一个小兵的传话,说是晋晓让他去防御堡垒找她,结果,半道却被人打晕,醒来就在这里了。
沈游说:“可先生并没有让你过来。”
云岩脸色白了白:“军中有人接应戎人。”
那这个小兵就是戎人安插的眼线,可是当时夜色暗,小兵穿着盔甲,云岩没上心观察,此时再叫他辨认,他辨不出来。
沈游皱皱眉:“这件事要快点告诉穆将军。”
说完正事,军医从营帐出来,说是伤口包扎好了,好在晋晓的伤口并未伤到筋骨,却是伤在右手,用了药,裹着厚重的布,或许行动会不便。
两人连忙进去。
云岩看着晋晓的伤口,自责:“都是我不好,连累先生受伤,先生之后需要写什么,都让我来吧!”
晋晓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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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着他的面,用左手拿起毛笔,端端正正地写了一个字。
云岩:“?”
云岩惊讶:“先生原来用左手写字,也这么利索啊,”又说,“今天先生展露的功夫,可真是厉害!”
晋晓笑了笑,没答。
看云岩并不知道晋晓会功夫,沈游却早就知道了,他心里就舒服了一点点,对晋晓说:“先生,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找穆将军。”
他转过身,却听云岩说:“今天我才知道,先生功夫了得,要不是他们拿我要挟先生,先生也不会受制于人。”
这话勾起沈游之前的回忆。
当时他跳窗进晋晓住的小客栈,也被戎人细作劫持过,晋晓可不是这么对他的。
相比之下,晋晓果然更喜欢云岩。
他遽然哼了一声,回头狠狠地瞪一下云岩,掀开营帐帘子的动作,都大了几成,把帘布扯得哗啦啦响。
云岩吓得后退两步,问晋晓:“……他干嘛,吃错药了?”
另一头,沈游给穆邵报平安后,穆邵说:“等这里清理完,我去拜访先生,营地防备的问题,叫他今夜受惊了。”
沈游又说出晋晓和云岩遇到的事:“依此次事件看,我们军营里有细作。”
穆邵神色也严肃起来:“之前军中对此就多有提防,此事,要和侯刺史商议。”
几人连夜回到刺史府。
乍然听到军中有戎人细作,便是向来笑面常挂在脸上的侯策,神色也沉重:“先把今夜出去的士兵都集结起来,不能让他们任何人和外面通信。”
这事不止关乎军务,如今朝廷来的三个官员,还在刺史府好吃好住着,若铁矿的事被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议事厅里。
几个幕僚正谈论,有的看着晋晓的伤口,说:“秦先生,戎人盯上你,你日后还是多加小心,免得大半夜的,雍州军还要出动大兵力寻人。”
晋晓还没说什么呢,沈游先不服了:“这位先生真是可笑,若不是秦先生,我们怎么知道军中有细作?光凭你的嘴皮子?”
穆邵抬抬手,示意沈游冷静。
幕僚脸色微沉,然而,沈游如今也算穆邵身边的红人,只好自认理亏,不说话。
这时候,杜子衿从外面进来,满脸兴奋,一开口就说:“侯大人、穆将军,我抓到那细作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他。
穆邵问:“先生所言,细作在哪?”
杜子衿让人押上来一个新兵,那小兵神色慌张,连忙喊:“冤枉啊大人,将军,小的只是想献计……”
侯策问杜子衿:“如何见得是细作?”
杜子衿说:“刚刚,我路过营帐时,发现这厮在那里鬼鬼祟祟翘首盼望,便用戎语诈他一下,问他,你在做什么。”
杜子衿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倒没想到这小兵随口用戎语回了个“我……”,然后反应过来,竟然拔腿就跑。
杜子衿立刻命人把他抓起来,询问下,这小兵是前个月才来军营的,这么短时间就会戎语,实在蹊跷,应当就是细作。
侯策问小兵:“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小兵哆哆嗦嗦:“小的来营帐,只是听说有细作,所以前来献策……”
杜子衿说:“你一直这么说,那你倒是来献策啊。”
小兵连忙说:“戎人因常年在草原生活,牧羊驭马,青年人的手掌中心,尤其是军中之人,会稍微明显的粗糙,皆是常年拉扯绳子导致。”
杜子衿说:“你这么说有点道理,但是,我们雍州军的精兵,也有许多人手上有这种茧子。”
说到这里,帐内人低头看自己的手掌,沈游就发觉自己手上有茧子,手心也是粗糙一点。
小兵六神无主:“不是这样的,还有……”
杜子衿说:“还有什么,你还想狡辩什么?”
晋晓突然开口,说:“当时围着阵地的,并不是常年与马匹为伴的骑兵,而是步兵。”
因此,在当时的人群中,筛选出手掌有这种茧子的,极有可能就是细作。
那小兵感激地看着晋晓,说:“是,是秦先生说的。”
杜子衿因为被晋晓这一打岔,神色忿忿,心想晋晓还要坏他的好事,嘲讽地盯着那小兵:“那你自己的手掌呢?”
杜子衿只是随口一说,小兵脸色瞬间不好了,手也畏畏缩缩地收起来。
穆邵一挥手,旁的侍从上前来,掰开小兵的手掌,回:“回将军,这个士兵的手上,有一样的茧子。”
杜子衿笑:“你这是贼喊捉贼!你自己身上就有自己说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