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眼尾微扬,那双眼睛的形状危险而又冶丽,猩红的竖瞳比之灯光更加刺目。八百比丘尼的反应实在无法令他满意。
“不发表一下你的意见吗?”鬼舞辻无惨忽然说。
“青色彼岸花至今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每次都只是禀告说没能找到。而且分明身为上弦,却连一个甚至都不是柱的小鬼都解决不了,还把那些鬼杀队的人类全部都放跑了!”
鬼舞辻无惨说着说着,原本还算得上平静的语气愈发朝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发展。
八百比丘尼却仍是平静无波,她轻声道:“原因呢?”
这个问题自然不是给鬼舞辻无惨的,而是给她面前、背对着她半跪在鬼舞辻无惨身前的猗窝座的。
在八百比丘尼的声音从猗窝座的身后响起时,他的反应甚至比面对鬼舞辻无惨的斥责时更加凝重——本就绷紧的肌肉在顷刻间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僵硬,瞳孔也不自觉地缩紧。
作为上弦之叁的猗窝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得上是颇受鬼舞辻无惨的倚重和偏爱了——不仅默许了他不吃女人的行为,在鬼舞辻无惨心目中的地位也比上弦之贰童磨要高得多。
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童磨从来都讨不到鬼舞辻无惨的欢心——明明是上弦之贰,却也是所有上弦、包括鬼舞辻无惨眼中的讨厌鬼。
猗窝座喜欢和强者战斗,平生最为厌恶的便是弱者,在他的眼里,也只有强者才配得到他的正视——而作为初始之鬼的鬼舞辻无惨大人,显然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真正的强者。
但一直都待在鬼舞辻大人身边的八百比丘尼阁下,却也是极为特殊而又罕见的存在。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她永远都只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也好像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但实际上……猗窝座见过她握刀的样子。
那一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八百比丘尼,也不是一个拿着刀剑的女子,她本身就是剑式的一部分,是猗窝座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为接近传说之中的【至高领域】的存在。
八百比丘尼阁下,有着远胜于任何一名上弦的力量。
猗窝座不清楚她为何从不动武,也不清楚她为何要留在鬼舞辻无惨大人的身边,但他能够知道的是——她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手无缚鸡之力。
甚至有时站在她的面前,竟会觉得从她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远比鬼舞辻大人更容易令人心生寒意。
与鬼舞辻大人的阴晴不定不同,任何情绪都不外露,从不喜形于色的八百比丘尼阁下,显然是更加危险的存在。
“没有原因。”猗窝座沉默了片刻之后,深深地低下了脑袋,没有找任何借口,而是堂堂正正地承认道:“是属下实力不足,所以才让那些鬼杀队的人逃走了。”
猗窝座痛快认错的模样至少令鬼舞辻无惨消了些火气,但一想到不管是青色彼岸花还是那个戴着花札耳饰的小鬼,任何一个任务猗窝座都没能完成,鬼舞辻无惨面前的矮桌便在顷刻间四分五裂了。
突然响起的巨大动静显然也引起了宅邸中佣人们的注意,鬼舞辻无惨听到了细微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皱起眉头吐出冷漠的:“滚!”
猗窝座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了外廊。
没有了中间的猗窝座作为间隔,八百比丘尼仍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听到动静的佣人们跑来。
“……夫人?您……”
女佣在看到她站在一滩血迹之中时,瞳孔猛然缩紧,甚至一瞬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运作自己的大脑。
好在八百比丘尼的解释出现得很及时,她侧过脸看着对方,柔声道:“方才跑进来一只受伤的兔子,我一紧张就把矮桌砸了,但还是让它把外廊弄脏了。”
女佣有些发愣,但即便她再怎么单纯,也不会真的觉得这样的血量是一只受伤的兔子能够拥有的——更何况,她并没有看到兔子的尸体。
再者,夫人嘴上说着是自己把桌子砸了,但从佣人的视角来看,却更像是另一个人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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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在市井之中一直流传着【鬼】的传闻,听说那是食人的怪物,并且只活跃于夜间。
想到这里的女佣忽然从脊背发凉,再也不敢深想下去。
八百比丘尼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的鬼舞辻无惨,低声吩咐佣人:“打些水来擦一擦吧,收拾完就回自己的房间去。”
闻言佣人如梦初醒,忙不迭点头,逃也似的跑到了水井旁。
八百比丘尼踏入房中,将薄薄的明障子门拉上,她一回头便对上了鬼舞辻无惨意味深长的目光,以及不管怎么听都觉得阴恻恻的言语。
“不过是个佣人罢了,就算知道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让一个人类悄无声息地消失,实在有太多的方法……”
“是啊,”八百比丘尼轻声应他,意有所指地说:“但每次都失败了。”
鬼舞辻无惨分明是在说那个见到了猗窝座留下的血迹的佣人,但八百比丘尼却强行将话题突然转换成了灶门炭治郎。
这一事实毫不留情地戳中了鬼舞辻无惨的痛点,令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既然如此,你一定有更好的方法吧?”
黑发红眼的初始之鬼眯起狭长的眼眸,他倾身靠近了八百比丘尼,闻到她身上不经意被溅上的猗窝座的血的味道,微微皱起了眉头。
八百比丘尼回视了他的眼睛:“不管是谁,失手都是难免会有的。”
“但每次都失手,就不能用【难免】来形容了。”鬼舞辻无惨低声道。
门外有侍女的脚步声响起,木盆放在地面上的声音之后,是抹布被浸水后被拧干的声音。鬼舞辻无惨和八百比丘尼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但视线交错时隐约有种刀光剑影般的意味。
直到佣人在门外禀告已经擦洗干净,敲响了障门轻声告知之后,听到脚步走远的声音,八百比丘尼才开口道:“那大抵便是天命了。”
听到这话的鬼舞辻无惨忽的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睛张得很大,红梅色的眸子里满溢着强烈的不安定:“难道你是在说,灶门炭治郎和继国缘一是一样的吗?”
鬼舞辻无惨的声音不大,落入八百比丘尼的耳中却像是生长着毒刺的荆棘一般深深地钻入她的耳底。
说起【继国缘一】的时候,八百比丘尼明显从鬼舞辻无惨的声音里听到了仿佛在颤抖和恐惧着什么一般的意味。
因为受到鬼舞辻无惨的钳制,八百比丘尼被迫仰起了脖颈,在他手底下的皮肤白皙得像雪一样,甚至隐约可见薄薄的皮肤之下,青色的血管安静而又驯服。
她轻声说:“我没有这种意思。”
有没有这种意思并非是八百比丘尼本人说了算,而是要看鬼舞辻无惨这时候想要如何理解——在这种情况下,八百比丘尼不论说什么,其实都不会让鬼舞辻无惨觉得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于是她在鬼舞辻无惨的怒目而视下选择了保持安静。
鬼舞辻无惨神色阴郁地将她松开,失去桎梏的八百比丘尼倒在木质的地板上,从喉咙里溢出几声低低的咳嗽。
也不知道鬼舞辻无惨这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当八百比丘尼再次抬起脸时,房间里只剩下矮桌四分五裂后未被收拾的一地狼藉。
八百比丘尼从地上起身,她本想拉开障门透气,却不料没走几步便看到了伫立在廊边的身影。
猗窝座低下头颅同她请安:“八百比丘尼阁下。”
八百比丘尼顿了顿脚步,复而走到他身边:“怎么还在这里?”
闻言上弦之叁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忽然开口道:“万分抱歉。”
他这样说着,又在八百比丘尼面前半跪下来,一只手按在地板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膝上。
事实上并非任何人都能享受到这样的尊遇,猗窝座迄今为止只在两个人面前低下过自己的头颅——一是将他变成鬼的鬼舞辻无惨,二是曾经打败过他的八百比丘尼。
哪怕现如今距离八百比丘尼战胜他的那时,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见他这副姿态,八百比丘尼沉默了半晌:“何必呢。”
猗窝座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不用像面对那人一样对待我。”八百比丘尼在外廊坐下,望着低下脑袋的猗窝座:“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那人】指的是谁,无论是八百比丘尼还是猗窝座都心知肚明。
过了好一会儿,猗窝座才轻声道:“属下没能找到青色彼岸花。”
作为鬼之后拥有了漫长的寿命,自然而然便会忘记许多的东西,猗窝座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人类时的任何记忆了,但在刚变成鬼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他还是依稀记得些许。
很长一段时间八百比丘尼在猗窝座眼中都只是鬼舞辻无惨的附庸,在他看来,她总是沉默地跟在无惨大人的身后,仿佛没有任何主见和自我,是仅凭鬼舞辻大人的驱使而行动的机器。
他曾以为八百比丘尼也是鬼,却又从未见过她使用血鬼术的模样,甚至从未见过鬼舞辻大人吩咐她去执行任何任务——比起像他们一样的下属,她更像是鬼舞辻大人身边的装饰品。
可有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