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的人没有一个蠢笨的,尽管江素素没能找到无人的时机仔细与八皇子商谈,可把这话带到想来八皇子也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仔细审视身边之人。
江素素最后看了八皇子一眼,在太子威胁的目光中,转过头专心的看着前来接待的官员。
就算太子没有这么用目光威胁,江素素也不会在太子面前把此事说得多具体,毕竟是八皇子手底下的人,再怎样都是他们自家的事,若是让太子知道了,保不齐还要怎么利用这些关系。
等到江素素终于发完了呆,思考清楚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说漏什么,考虑明白回宫后又该日日面对成明皇,面前的礼部官员才念完了冗长的嘉奖词,三位主将并诸多将领终于得以骑着特意洗刷过的骏马,踏上久违的京城的土地。
打仗,不仅仅是维护国土,也是在宣扬国威。不仅仅是对外人宣扬,也是对自家百姓彰显国力。因此尽管这次胜得不光彩,可在百姓面前,得胜而返的军人们还是那样的意气风发。
“你听说了吗?这次领军的可是太子殿下!”
“当然了,听说太子殿下仁善,到了那偏远之地,凭仁德就感动了那些南蛮,最后未损一兵一卒就平定了叛乱。”
这些话若是让太子听见,也不知他会不会脸红。肯定是不会的,倒是江素素一定不好意思。
“太子殿下也是你们可议论的?”清路的士兵瞪了几个声音最大的一眼,小心的戒备着,生怕一会儿出什么差错。
江素素把一张十分显小的脸绷得严肃万分,堪比高中时趴在教室后面的班主任,她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几万的大军都见过了,这点欢迎仪式算得了什么?
随着一声闷响,城门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
原本喧闹的人群静了一瞬,之后首先响起的是此起彼伏的跪拜声,再之后便是如山海般的山呼千岁。江素素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尽管知道这些声音并非是为自己而来,可身在其中的时候,那如山海般轰隆轰隆的声响,让人忍不住就升起一股豪情。
这些百姓,是那么的信任着这个朝廷,信任着太子,信任着军队,也信任着她,江素素。
哪怕他们从不曾知道她真实的名姓,但他们知道她是这大军中的一员,还是一个高官,功绩和她挂了勾,责任也随之而来。她怎么可能不为了这些山呼千岁的人尽心尽力?
江素素看着前方淡定的太子,又看了看身边平静的八皇子,也摆出自己最淡定的一面。
嘈杂中传来了不一样的议论声:“你看那个走在太子身后的大人,长得真可爱。”
这回士兵都忙着守卫,在没有人打断乱七八糟的议论声。
旁边人拿眼睛觑着士兵,见无事才回应道:“是啊,这么可爱一看就不大,年纪这么轻就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真是,天,天之……”
“天之骄子。”
“对对对,真是天之骄子,国之栋梁。”
明明是这么纷乱的环境,江素素偏偏就听清了这么几句话,她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好在一贯上的粉底够厚,没让人怀疑了去。
今天迎接胜利之军是大事,盛装打扮的太子也是难得一见,百姓们纷纷穿上了压箱底的好衣服,戴上了最好看的首饰,比过年还要热闹些。
江素素一路偷偷打量着跪地的百姓,心中感慨良多。同样是人,京城中的百姓穿得起好衣裳,手脸干净,还能带些便宜首饰,眼神中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希望;而苗疆见到的那些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许多人双眼空虚,隐约可见死志。
她想,曾几何时,那些人也一定无比信任过成王朝廷,甚至如今,他们也只是恨贪官,恨老天,不曾多恨这个王朝。信任,是嘉奖,也是重担,她想着自己写过的那份奏折,当时只是被太子逼着不得不写,如今倒是真觉得,自己应当如此。
作为御前侍卫,她可是拿着俸禄的公务员,自然要为衣食父母办事。
因这些百姓的存在,原本繁杂无聊的仪式,江素素也没有那么烦躁了。忙忙碌碌,一直到了晚宴快结束,她才终于有机会坐了下来。
晚宴是办在皇宫大内中,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官员宗亲都来捧了个场。无论是前世今生,江素素都很少参加这类场合,更是很少喝酒。尽管今日她一再推脱,那个小小的酒壶还是空了。
江素素借着如厕的名义离了宴席,在一个无人的角落看着月亮吹着冷风。
“江督军使在这里做什么?”
被打扰江素素不满的起身回头,说道:“太子殿下来这里又做什么?”
尽管身着男装,可因为喝了酒的江素素脸颊绯红,厚厚的粉也难以掩盖,看上去还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俏丽娇羞。太子心一软:“怕你出事。”
许是因为醉了酒,江素素比平日大胆了许多,指着身前的一汪湖水,噘着嘴任性的回道:“我纵使从这跳下去也不干你的事!”
太子十分纳罕的问道:“你喝醉了?孤明明命人给你换了酒。”
江素素只听见了前半句就急忙的回道:“没有!我江素素,千杯不倒!”
太子赶紧上前把江素素的嘴捂住,这可真是喝醉了。明明是给她上了女子喝的果酒,统共也就喝了一小壶,怎么这么容易醉。
“好好想想自己叫什么。”
江素素指了指自己:“我,江……江肃。”又指了指太子:“你,温誉。夺母仇人!”她原本不情不愿的神情突然一换,绽放了一个温柔的笑颜:“也是救命恩人。”
她都记得的,隐瞒女儿身算一次,赶走江父是第二次,在苗疆舍身女装是第三次。恩是恩,仇是仇,不敢忘仇,也不能忘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