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俯身过去,在她眼角吻了一下,低声说:“我只是担心你。”
女孩攥紧被子,浑身颤得厉害。
对这个男人,她又厌又怕,她是真的害怕这个男人杀了她。
白钰见她不说话,又道:“我再重申一次,路凡是个人渣。你如果因为他恨我,不值得。”
蓝茉莉哪儿还能听进他的话,想起刚才,她对这个男人的恨意更深。
……
从那天晚上开始,白钰便不再让她出门。
他每天晚上都会去蓝茉莉房间,偶尔也会像那晚一样发疯,不断吻她,撕扯她的衣服。可是她一哭,他便会立刻停下。
就这么过了半年,白钰不再碰她。每天晚上回家,他便自觉抱着枕头和被子,去蓝茉莉房间,躺上她的床,和她一起睡。
起初,蓝茉莉还小心翼翼整宿不能眠,之后便慢慢习惯分一张床给这个男人。
有几次,她想趁男人熟睡时拿剪刀杀了他。可她明白,如果她杀了这个男人,她也活不下去。
她会等男人睡着后,偷偷抱着被子和枕头睡地板上。
可第二天早晨醒来,她又总会回到床上。
不知道是梦游,还是那个男人的杰作。
这天清晨,蓝茉莉一睁眼,发现自己睡在男人怀中,立刻起身推开他。
男人悠悠醒转,睡眼惺忪看她。
她坐起身捂着胸瞪他:“你干什么!”
白钰也坐起身,揉着眼睛反问:“蓝小姐,你干什么?”
蓝茉莉指了一下他的胸口问:“你为什么抱……抱着我?”
白钰脸上没什么表情,打了个哈欠:“你问我?你钻进我的被窝,问我为什么抱着你?”
蓝茉莉低头一看,果然在他被窝里,立刻扯过自己的被子裹上。
白钰嘴角一翘,起身下床。
女孩盯着他离开房间,这才检查自己身上衣服是否还在。
……
两人就这么“相敬如宾”两年。
七夕节,城隍庙有祈福活动。未嫁的少女都会去凑个热闹,祈求自己有个好姻缘。
这天早餐,吃饭时,白钰一边垂首翻报纸,一边说:“今天是七夕,城隍庙那边很热闹。你挑件漂亮衣裳,我带你去逛逛。”
这两年,蓝茉莉呆在白家,几乎没出过门。
她每天都是院子、屋内,两点一线。她对外面的渴望已经达到巅峰值,可她清楚,除非自己妥协,或再度逃走,否则根本没有办法再出去。
她没想到白钰会提出带她出去。
看见小姑娘眼中浮现一抹光亮,白钰又说:“这次我陪你。”
言下之意明朗。
这次你别想再逃。
听见这话,蓝茉莉噘嘴,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这小摸样入了白钰的眼,竟呈现出思思绵软。他起身时,顺手便揉过女孩小脑袋:“吃完了把嘴擦干净,上楼去选件漂亮衣服。我觉得你穿那件月牙白小洋裙不错。”
蓝茉莉迅速把碗里的饭扒干净,欢快上楼。
她挑衣服时,特意避开了那件月牙白小洋裙,挑了一件自己喜欢的藕荷色旗袍。
等她收拾好下楼,男人见她穿了那件藕荷色旗袍,眼底居然露出一丝笑意。相伴两年,他们关系虽不融洽,但彼此性格却摸得熟透。
如此,男人一个眼神,蓝茉莉便道自己中计了。
这个狡猾的男人,故意让她挑小洋裙,实际上,他是想看自己穿藕荷色旗袍。
上楼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她生怕自己耽搁了时间,这男人反悔,迅速拉着琴妈出了门,上了车。
上车后,她故意让琴妈坐在自己和白钰中间,横生出一条三八线。
一路上,蓝茉莉望着窗外风景,两年未出门的她对外头的世界满眼都是新奇。但这两年她过得并不无聊。
白钰那个变态将她关在家中,却找了各种乐器大师,学习弹奏琵琶的更高境界。又或是聘请了许多老师来家里,教她念曾经未念完的书。
这两年她学了很多知识。加之每天读报,对外界局势也很了解。
而这些学习的乐趣,是她从前在翠红楼所体会不到的。其实想想这两年,除了和枕边人置气外,她在白家过得还算幸福。
她的鼻尖几乎贴着玻璃,在上面印下一个别致的印记。
她看窗外,白钰看她,两人眼神都非常痴迷。
*
祁山下,人生人海。
卖香烛的,卖手工小玩意儿的,卖糖葫芦酥油饼的……山下姑娘们居多,这么多摊贩中,数卖祈福红绸的摊贩生意最红火。
蓝茉莉往红绸摊贩的方向看了眼,她跑过去,立在人群外,踮起脚尖往里看,满眼新奇。
也难怪。毕竟她已经两年未曾出过门。
白钰立刻跟上去,见女孩不自觉间透露出的活泼气息,心里居然涌上一丝难过。
无论女孩如何踮脚,她都看不到前面的情况。
这时候,有人从后面抱住她的后腰,用力将她提了起来,她的身高立刻拔高,视线也开阔起来。
她垂眼看了眼那紧紧环抱在她腰部的手,一瞬间,有些错愕。男人的力量足够稳重,颇具安全感,她呆滞一瞬后,轻咬下嘴唇,一双无处安放的手,轻轻地摁压在了男人交握的大手上。
她伸长脖子往前看,终于看清女孩们纷纷抢购的东西,是一个双红绸的姻缘绸。
把自己的名字和心仪之人的名字,一并写在红绸上,再挂在城隍庙前的月老树上。
这样,红绸上的两个人,就能得到月老和城隍爷爷的祝福,两人必能修得一段美好良缘。
打探完什么状况,蓝茉莉的小手在男人结实的小臂上轻轻拍了拍:“好啦,放我下来吧。”
男人立刻放她下来,并问她:“想要吗?”
女孩就点点头:“想。”
男人立刻带着保镖把一群女孩轰开,人群之中立刻劈开一条道。
白钰走到发愣的老板跟前,放下一枚大洋,抓走了仅剩不多的所有红绸。
围观女孩们:“…………”我日太霸道了吧?
蓝茉莉看着粗暴的男人:“…………”所以他刚才怎么没用这招?他是故意的,为了抱她?
哼。
不过,看着男人抓着红绸,在女孩们鄙视下渐渐走出来的时候,他居然觉得这男人莫名有几分可爱。
瞬间,又想起这男人总在半夜,抱着被子枕头,闷不做声安静在她身边躺下的情景。
好像……是有点可爱?
蓝茉莉被他逗笑。
白钰把抓来的一把红绸全塞她怀里:“你笑了。”
女孩立刻又板回脸,抱着红绸快步往山上跑。
说是山上,其实不过几百个阶梯。
蓝茉莉很快到了传说中的月老树下,她把一堆红绸都放在树下的桌子上,只取了两双。
她把两双红绸分开,一双攥在手里,一双递给男人:“喏,你一双,我一双。你都这么老了,也该为自己求姻缘。”
白钰结果红绸说:“你知道的,我从始至终,想求的只有你。”
他话还没说完,女孩就已经转过身,捏着毛笔开始写字。
她故意拿臂弯挡着,不给任何人看。写完之后,折叠成三角形,再用红绳捆住,准备吊去树上。
可树梢太高,她又穿着旗袍,实在不好爬树。
她捂着裙边在树上转了一圈儿,又是踮脚,又是跳跃去勾树枝,始终不能将红绸挂上去。
白钰一言不发走过去,一弯腰,又将女孩腰身抱住,强行让她坐在了自己肩膀上。蓝茉莉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已经腾空,慌忙抓住男人头发稳住身体,整个人差点跌下去。
其实她不会跌,男人将她扶得很稳。
等男人站直,她触碰树梢全然没了障碍,轻松将红绸系在了树梢。紧跟着,白钰又将自己的红绸也递给她:“帮我挂上。”
“可是你还什么都没写。”
他说:“不必写,在心中。”
……
挂好了红绸,又拜过城隍爷,他们去看灯会。
灯笼挂满长廊,如银河繁星般密集。
经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她看了眼,十分不好意思地,戳戳男人的胳膊肘:“想吃。。”
她难得开口对他撒娇,男人一笑,搁下一个铜板。
蓝茉莉要了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糖皮酥脆,里面的果子饱满汁水多,非常可口。
这种东西以前在翠红楼时,她是不能吃的。她毕竟是翠红楼的招牌,身材不能走形,所以甜食基本杜绝,定餐定量。
她岁身处翠红楼,可大家都拿她当宝贝宠着。因她年龄小,也是最干净的,那些姐姐们都护着她,拿她当成希望。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出楼,替她们完成此生都不可能完成的愿望。
她生得漂亮,却并不招人妒忌,反倒惹人怜爱。楼里的姐姐们总喜欢偷偷塞糖果给她,让她记忆最深的糖果,是洋人的糖果。
坚硬地一颗,有很多种水果味儿。
她一边吃糖葫芦,一边给白钰讲以前在翠红楼偷偷吃洋人糖的往事。
这是她第一次在白钰面前提这些。
白钰仔细听着,也没插嘴。
大概十点左右,人渐渐少了些,他们也终于走到尽头,又回到了月老树下,却见树下站着一个熟人。
蓝茉莉指着那棵树下穿女儿装的人说:“是杜悦!”
白钰打眼望去,果然是她。
虽然知道杜悦是女人,可他从未见过她穿女人装,从来都是一件男人的素色长袍。
白钰轻轻“嗯”了一声,还未说话,女孩便跑过去:“杜老板。”
听见女孩声音,杜悦回过身,冲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只见杜悦虽然穿着女儿装,却用面巾遮脸,如不是这些年熟悉她的身影,又知她是女儿身,蓝茉莉未必能认出来。
白钰也走过去,抬眼看树,问她:“来求姻缘?”
“求什么姻缘,”杜悦笑着说:“我替别人求的。”
“为程沣?”
杜悦眉眼一弯笑道:“是。”
白钰拆穿她:“只怕那双红绸上面,不仅写了程沣名字,还写了你的?”
杜悦看蓝茉莉一眼,反调侃说:“怎么?白局长金屋藏娇两年,终于舍得带小娇娥出门走走?”
这两年蓝茉莉被白钰宠得越发娇气,已不似两年前那般惧他怕他,日常也以呛白钰为了。
她也道:“还怕我逃走,要亲自出来盯着我呢,一路上寸步不离,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不知道的以为他白钰多么小气,买了个婢女回家,却还要亲自盯梢,担心婢女跑了。”
蓝茉莉的卖身契到了白钰手上,她一直以来不愿妥协,没有身份,理当是婢女。其实这些年她也想过,如果她真的妥协了,这个男人得到之后是否会珍惜?又是否会让她做白夫人?
其实这些年除了和他同床共枕外,她对白钰这个人并不了解。唯一了解的是,无论她怎样发脾气,男人都不会生气。
当然。除了她逃跑摔断腿那次。
而蓝茉莉不知道的是,她的卖身契,早在白钰替她赎身那天,就被白钰给撕毁了。
既然碰巧遇见,三人便一起下山。
三人身后跟着数名保镖,旁侧无人,便聊起来。
他们三人并排而行,白钰开口问蓝茉莉:“茉莉,如果你离开白家,是否愿意去杜公馆?”
突如起来的问句让她呆滞在原地:“你……什么意思?”
白钰说:“我打算放你离开,却又担心你的安全。你若离开白家,便去杜公馆吧,在杜兄家中,你总算是安全些。”
杜悦立刻就道:“到我家来可不能白吃白喝,我姑婆今些年身子骨不如从前了,也需要一个人照应。你若决心离开白钰,便来我杜公馆,日后,我自会为你找一门不错的婚事。”
“好……好啊。”她木讷地答应,却又下意识地看向白钰。
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空。仿佛即将要丢到什么东西似得。
见她答应,杜悦离开就拍着白钰的肩膀说:“白兄,你前途可期,又一表人才。既不能得到所爱,那边放任她自由,省得她恨你一生。我师父林涂有个侄女儿,知书达理,又念过洋书,现今在银行上班。她早听闻你的名号,想认识你,不知你可否有兴趣见见。”
“不着急,等安排好茉莉的事,再见不迟。”男人说。
听着他们的对话,蓝茉莉一路上都不是滋味儿。
如果白钰真的和别人去相亲,喜欢又娶了其它女人,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从前过的床,都要让给那个女人睡?
路凡那件事已经过去两年,但这两年,她见白钰与杜悦关系愈发好,心里便隐隐觉得,可能当初真的是路凡骗了她,而白钰只是替她出气。
毕竟,杜悦虽然与各界人士交好,但真正能与她交心的,却只有她欣赏且尊重的人。
白钰能和杜悦成为挚友,品性必然不差的。
越是这样想着,她心里愈发难受了。
……
七夕节之后几天,家里开始替她收拾行李,把蓝茉莉的东西逐一搬去了杜公馆。
在她走之前,她立在门口看着自己住了两年的卧室发了会儿愣。白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低声说:“这张床你走之后我便让人搬走,这间房改成书房。”
“为什么?”
白钰冲她笑着说:“你既不愿嫁我,我也不可能一辈子打光棍对不对?我以后若娶了别人,总不能让妻子睡曾经和其它女人一起睡过的床。虽然,我和你之间清清白白。”
蓝茉莉撇了撇嘴角,想说什么,话却堵在了胸口,无法溢出。
白钰伸手捏住她饱满的耳垂,揉了揉:“快走吧,东西都收拾好了。”
蓝茉莉下楼,白钰却一直立在二楼,靠着围栏望着她。
到了楼下客厅,女孩几乎是三步一回头看她,分明眼中不舍,嘴上却道:“白钰,谢谢你放我自由。这些年承蒙你照顾,但我还是想知道,你见我第一面时,说我不认得你,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我们曾经认识吗?”
站在二楼的白钰笑看着她:“你还记不记得,七年前,林涂大寿,你被杜悦请去林公馆给他弹琵琶贺寿?”
“嗯?”女孩仔细一想,终于回忆起那晚有一个迎面撞上来的少年。
她抱着琵琶垂头一路往外走,因走得急,院子里光线又暗,等她回头打量那个少年时,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少年对她招手,大声道:“喂,蓝茉莉,你记住了!我叫白钰!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一定会让你风光出嫁!”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她当时所感觉到的少年,是张满活力的,同那个在翠红楼“初见”的男人浑然不同。
那时候,这个男人浑身带着戾气和杀意。
五年后的白钰,是绝不会说出那番稚嫩又令人可笑的话。
只是五年时间,如何会让一个人变化这般大?这个男人五年时间里,又经历了什么?
她不得而知。然而两年来的困惑,却是解了。
她抱着琵琶上车时,又回头看了眼这栋院子很大的小洋楼 ,对着二楼卧室的方向,拨了一下琵琶弦。
“蹬蹬”一阵琵琶响,仿佛在于她住了两年的地方道离别。
*
蓝茉莉在杜公馆呆了一连两月,却时不时地,听到些关于白钰的消息。
白钰去相亲了,听说对方是个不错的女孩,有学问,谈吐优雅,并不介意他和另一个人不清不楚纠缠了两年。
听到这个消息是,蓝茉莉胸腔满涨酸楚,满脑子都是——“与我何干”。
这天晚餐时,她和杜悦、以及杜姑母同桌吃饭。
便听姑母感慨说:“听说白钰那小伙子,终于要订婚了?这小子真不错,又能干,这个年龄才找到心上人。哎,这就是缘分。小悦,你什么时候也给姑母找个好姻缘回来?”
姑母并不知道蓝茉莉和白钰曾经的事,她只知道白钰苦追一个女孩两年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