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对女人外貌的执念有多深,内心藏了多少算计,顾鸳在祖父身上已经领教过了。
然而祖父跟他的嫡长兄一比较,又是小巫见大巫。自打昭阳公主要办茶话会的消息一传出,顾恭盯顾鸳更紧了,每两日就叫大夫来一次,看看她的脸恢复得如何。
顾鸳都要怀疑大夫若是到他那里回复一句好不了了,留疤以后更丑,她可能下一刻就会被这位唯利是图的伯祖父扫地出门。
翻脸无情的人,顾鸳上辈子见得太多了。
她要不要买通大夫把病情说得严重点,然后顾恭像他孙女那样彻底放弃她,等祖父他们到了再形容憔悴地哭诉一通,让他们意识到本家的人不可靠,抱淑妃和顾恭的大腿还不如另谋高就。
顾恭自己作死,他们旁支可不奉陪,本就不是一路人,强行挤在一条船上,一竿子打来全都没命。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不等顾鸳有所行动,顾瞻带着风尘仆仆的一大家子投奔嫡长兄来了。
顾瞻十四五岁就被顾恭送了出去,美其名曰云游历练,书读万卷不如行万里路,待到顾瞻面黄肌瘦地行完万里路,本家早就没了他的位置,靠着秀才的身份娶了沐阳土地主的女儿,才算扎了根有了家。
几十年过去了,顾瞻始终心结难消,月是故乡明,尤其帝都的月亮,看着都比南方小城的要圆。
嫡长兄瞧着也好老了,满头华发,脸上的褶子比他要深多了,微弓着背,个头也缩了,想必家大业大日夜操劳所致。
没来由地,顾瞻生出一丝优越感。
他挺了挺还算笔直的脊背,清了清还算中气十足的嗓子,正要开口感怀一下兄弟情,却被顾恭不冷不热打断:“给你们租了一栋宅子,就在街东头,离这不远,你们稍作休息便可过去,鸳丫头要养病,暂且不宜挪动,过阵子病好了再搬出去随你们同住也不迟。”
“这样也好,但凭兄长安排。”
过了几十年,顾瞻对嫡长兄的敬畏依旧不变。
顾恭一发话他就下意识点头,他一点头,后面跟着的一干子孙也捣蒜似的同步点头,唯独唐氏思女心切,听闻女
儿病了一声叫起来:“我的鸳儿怎么了?生的什么病?她在家里很少生病,为何一到京城就病了?”
顾恭面沉如水,不想跟侄媳妇一般见识,顾瞻见兄长神情不对,立马拉下了脸训斥唐氏:“无知妇孺,大惊小怪,五丫头初来乍到,难免水土不服,调养个几日自然就好了,能出什么大事。”
二儿子顾忠信跟嘴道:“父亲说的是,阿鸳从小体质就好,没生过大病,这天子脚下龙根所在地,难道还不如小县城来得风水好,别说笑了。”
二媳妇余氏紧随夫婿拼命点头:“这里风水肯定是好的,就是灰尘有点多,方才路过街道,几个纨绔子打马而过,尘土扬起老高,吃得我一鼻子就是,没过一会儿又来了一批人马,这皇城里的人就是会玩,骑马游街跟家常便饭似的。”
鲜衣怒马便是形容余氏所描述的画面,只是她学识有限,讲得没那么文雅,顾恭也很不爱听,眼角微抽瞥向顾瞻:“这里不是沐阳,说话前多动动脑子,哪些话能说哪些话打死都不可以讲出来,心里要有杆秤,别到时候得罪了贵人不自知,丢了性命还觉得自己冤。”
不是自己的子孙,顾恭懒得管教。
一群市井小民也不值得他费神,拿捏住了顾瞻让庶弟操心去,实在教化不了就全部撵回沐阳,无用之人在京里头也呆不久,说不好还会扯自己后腿。
“兄长言之有理,”顾瞻对着顾恭笑得眼睛都没了,转身瞬间变脸,朝着一干没见过世面缩头缩脑的子孙喝道,“一个个管好自己的嘴,再让我听到不着调的话就滚回沐阳,顾家不留没用的人。”
“爹,您别气,媳妇一定好好干活,不给您丢人。”
余氏不说话还好,一吭声,顾瞻更来气。.这要是在京城,他怎么着也能给儿子讨个知书达理的小家碧玉,而不是这种毫无眼力见的黄脸婆。
“爹,你们先到宅子那边,我留下来陪阿鸳,等她好了再一起过去。”
唐氏的父亲是举人,幼时又在京城住过,不说多有才华,但在咬文识字这方面比余氏强多了,除了时常被风流夫婿气得跳脚,人前的礼仪规矩可圈可点,不像余氏处处露怯。
顾瞻对长媳还是满
意的,若是别那么掐尖善妒,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