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的平衡就这么一直持续着,现在兰妃病重,听到消息的人心情大抵都会很复杂。
萧锦挥退侍卫,坐在椅子上很久。
他像是想了很多事,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的时间,也许是一个时辰,他站起身。
这几天常安有病在休养,萧锦身边服侍的是太监常喜,人没有常安那么知心,好在眼里装着活。好比现在一看萧锦这神态,忙去取了白狐披风来给萧锦披上。
萧锦任由常喜给他整理衣衫,眉眼冷冽的和外面的冰雪天一样。
大雪之夜,萧锦第一次去了冷宫。
萧锦在冷宫之外站了许久,雪落在他的肩头,常喜怕他被冷风吹病,神色有些着急却又不敢轻易开口说什么,冷宫前的侍卫低着头也不敢吱声。
常喜因风雪眯了眯眼,心想要是常安在就好了,常安幼时就跟在萧锦身边,可以说是非常了解萧锦,每次说的话都能说到萧锦心里。
好在萧锦也就任性了那么一会儿,他制止了通禀之声举步进了冷宫。
冷宫里住着很多人,兰妃单独一个院子,有个贴身宫女服侍着她。
吃穿不缺,冬暖夏凉,但冷宫就是冷宫,再好的院落也就那样,人面对的常常是寂寥无声空荡的院子。
萧锦踏入院子时就听到了兰妃的咳嗽声,他走过去,宫女正在劝兰妃喝些热茶。
兰妃摇头,不经意抬眼之间,看到了门前站着的萧锦。
灯火之下,萧锦一身锦衣华服,面白如玉。
兰妃愣愣的看着他,神色复杂眸中神色晦暗不明,宫女察觉到她的异样转头看到了萧锦,她惊吓惊喜之下手中的茶杯落在了地上,宫女顾不得收拾忙去行礼。
常喜忙上前阻止她开口,顺势把人拉了出去。
兰妃躺在床上,萧锦静静的站着,许久后萧锦走到床前坐了床边的椅子上。他静静的看着兰妃憔悴了很多的脸,记忆中兰妃是明艳的,是娇弱的,是遇到一点难事就喜欢哭哭啼啼寻求帮忙的。
现在她是平静的,浑身上下充满了病态。
真要说起来萧锦和兰妃并不怎么熟悉,以前他们之间偶然说起话,也就是谈论萧善。
兰妃抱怨萧善又闯了祸惹了萧盛生气,萧锦则说萧善性格直爽并非故意如此。
现在就算是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萧锦仍然不知道要和她谈论什么。
他们之间牵绊最多的是萧善,可兰妃却是插在萧善心口的一把刀。
相顾无言许久,兰妃压抑的咳嗽声再次响起,她用帕子捂着嘴撕心裂肺的咳嗽一阵子,然后抬眸看向萧锦:“天寒地冻,皇上该回去了。”
萧锦垂眸,神色淡淡。
他自然知道兰妃病重,他来也错,不来也错。
只是他这些年他心底一直有个问题想亲自问问兰妃,现在借着机会也可以问出了。
“你后悔过吗?”
换孩子、伤害萧善、姐妹反目、最终把局面弄成这样,这些事她可曾后悔过?
兰妃望着破旧窗外的飘雪,她没有说话。
她以前喜欢哭,有时候是真的想大哭一场,她的孩子和他生疏不已,所以很多时候眼泪往下掉是真的想哭。
很多次她也想过,如果还有重来的机会,那她还会不会这么做。
想来想去,还是会的吧。
兰妃没有说话,萧锦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心底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非要说的话那也许是替萧善心疼吧。
虽然说他是胜利果实的得利者,他没有什么立场心疼萧善,可他还是很难受。
他得到了皇位,皇后心里即便再怎么不舒服面上还得过得去,兰妃是他的亲生母亲,为了他可以推萧善给他挡刀。
萧善失去了嫡子的身份,失去了养大自己的母亲,亲生母亲还要杀他。
有些事不是一句误会就能抹杀掉的,刀子看在谁的身体上谁知道疼。除了当事人,没有人能替别人轻易说出原谅这个字眼。
萧锦在冷宫里坐了很久,中途兰妃安安静静的喝了药。
他起身离开时,兰妃在他身后轻声问:“萧善,他还好吗?”
萧锦没有吭声,萧善很好,仍旧是从前的模样。可一个人从小在京城长大,如今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得不远离故土远离亲人,这岂止是能用一句好或者不好能形容的。
兰妃没有等到答案,她闭了闭眼。
曾经有无数次,她在梦中梦到有一双手推萧善去挡刀。刀插入胸膛,温热的血落在她的脸上,然后她才看清,那双手是自己的手。
她把人给推了出去,又在尘埃落定之时问起萧善,显得也太过伪善了些。
萧锦从冷宫里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没有坐轿辇,就那么一步一步的走回寝宫。
冷风刮在脸上,凛冽的厉害。
他在寝宫里,好像睡了又好像没有睡着。
梦里上演着光怪陆离的故事。
等他再次醒来,他喉咙有点疼,他喊了声贵喜,贵喜很快出现在他眼前,给他端来了一杯温水。
萧锦喝下热水,喉咙好了点,不过头仍旧昏沉。
贵喜低声道:“皇上,你着凉了。”
萧锦低低嗯了声。
贵喜看着萧锦神色低落,犹豫了许久低声说道:“皇上起热,太上皇震怒。奴才去见太上皇时禀明缘由,太上皇并未多说什么。奴才回来时碰到了云南王给太上皇请安,这好大一会儿了,也没听说云南王去探望兰娘娘。”
萧锦听了这话神色不变,他抚摸着手中杯子的纹络,突然开口:“贵喜,你在朕身边服侍的有多久了?”
“奴才服侍皇上有半个月的事件了。”贵喜轻声说道。
萧锦点了点头轻笑了下轻描淡写的说道:“半个月的时间的确不长,也难怪你不了解朕的脾气。朕想知道,谁给你那么大胆子让你挑拨朕和三弟的感情?”
贵喜听了这话,脑袋空白,他忙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皇上,奴才没有,奴才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