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用人类的眼睛看去,曾经让自己几经生死的黑暗之地,不过是如此小小的一片小树林。
那天夜里下雨,一只小小的怪物从人类的世界逃出,不过刚刚爬下别墅的围墙,一双发着绿光的恐怖竖瞳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它身后。那样一只家养的小猫,于他,无异是一只凶猛史前巨兽。哪怕他拼经全力挣扎,用短小的四肢在浓黑的世界中逃跑,依旧几次险些被按在镰刀般的利爪之下。
最终他顶着暴雨,逃入这片对他来说宛如原始森林一般黑暗之地。在巴掌大小的小小身躯眼前,雨水汇聚的浅滩是那汪洋大海。小小一片泥坑,是可以让自己彻底沉沦的沼泽。
几经艰险,伤痕累累地来到树林边缘,蜷缩在一片枯叶之下。
他爬不动了,也没有真正可以去的地方。
自己不再是人类,却也无法像蜥蜴一样活下去。
天地之大,原来并无一只怪物的容身之处。
冰冷的冬雨毫不留情地砸在他快要冻僵的身躯上,肩背上的伤口热辣辣的疼,就在他意识慢慢开始昏沉之际,一阵琴声夹在风雨中传来。
明明是这样严寒的冬季,演奏者拉得却是维瓦尔第的《春》,三月暖阳般的琴声,破开严寒,一路将那柔软的春之花从亮着灯光的窗口,开到枯叶下这只瑟瑟发抖的怪物身前。
濒死的怪物抬起头,看见了那扇在雨夜中亮着灯的窗,和灯光中拉琴的人。
虽然那扇窗像开在高不可攀的山顶,但那温暖的琴声鼓励着他,让他鼓起仅剩的力量,顺着又湿又冷的外墙,一路向上攀爬。
斜倚着窗边的男人合上眼,片刻之后,那双色泽浅淡的双唇微张,合着夜色中的小提琴声开始轻轻诵读,
“In sleep he sang to me,
In dreams he came,
That voice which calls to me,
And speaks my name。①”
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尾音,一件黑色的外套突然瘫软在窗前的地面上,窗前的男人却已然消失不见。
***
半夏收住了尾音,感觉到左臂微微的发麻,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拉得很好,可以说算得上是完美。这首歌她曾拉过无数次,这是第一次将曲子诠释得如此令自己满意。
她甚至感觉到血管中血液的沸腾奔流,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舒服的叹息,耳边还围绕着琴弦微微的吟唱。这是一种极为难得的,在完美展现了心中曲目之时才会出现的高光体验。
可是胸口依旧堵得难受,郁结难消。
半夏收起琴,关了灯,滚上床铺,用被子蒙住了头。
该死的,没情没意的家伙。枉费我把小莲这么好的名字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