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 87 章

这一次薛蟠没有反对,他得了薛成的提醒,观察后发现养丫头还真是比小厮费银子,自觉是个穷人的薛蟠,现在一点儿也不愿意把银子花在别人身上。

可是薛蟠还报着一丝希望,那就是等着京中的来信,信里有着他舅母跟姨母给他的银票。只是等待很消磨人的耐性,一个月后薛蟠已经开始不停的追问薛成,是不是把他写到京中的信给弄丢了。

被薛沛特意嘱咐过的薛成,信誓旦旦的告诉薛蟠,请别人捎信就是这样,人家到了京中也要先忙完自己的事后,才会抽时间替他送信。而京中是不是会派专人送回信,薛成自己也没有答案。

再一次感觉到没银子苦恼的薛蟠,面对收割稻谷展示了极大的热情:稻谷收上来了,才能换成银子,有了银子,才能派专人去京里送信,才能让他有饭吃——薛蟠已经自己暗中算过了,自己府里剩下的银子,支撑不了几年了。

于是薛姨妈发现,自己一向金尊玉贵的儿子,竟然一身短打扮,带着自己的小厮一起去收稻子了!他不光自己去收稻子,还让人给宝钗和薛蝌找了两个小筐,说什么庄子里这么大的孩子都出去拾稻穗了,宝钗跟薛蝌也不能留在家里吃白饭。

薛姨妈简直想发疯,她想不明白,就算是自己家里银子没了,可是宅子不是还在吗,不是还有每季的租子吗?奴才们都让老爷卖的差不多了,留在金陵城里又能吃用多少?

现在好了,搬到庄子里来住着,儿子天天想着怎么多收稻子,女儿跟在儿子身后捡稻穗,就是佃户家的孩子,也不用三岁就捡稻穗吧?

偏宝钗跟连路都还走不稳的薛蝌,两个天天跟在薛蟠身后,还十分佩服这位大哥,只要薛蟠一吆喝,那两个小的就屁颠屁颠的跟着四处乱跑,晒的跟个黑炭一样,还觉得自己多能干,总是把自己捡来的稻穗给薛姨妈和封氏看。

薛姨妈想看那几支破稻穗吗?就是宝钗和薛蝌再捡上两个月,也不够做顿饭的好不好。她是想把女儿养成大家闺秀,将来嫁进豪门做主母的

,谁家主母小时候不琴棋书画,天天捡稻穗?

可是薛姨妈不敢对着宝钗跟薛蟠说不让他们再去地里,她没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就在薛蟠去收稻子之前的一天,薛姨妈收到了王夫人派人从京中送来的信。

信里一如既往的说了她在荣国府当家有多么不容易,也说了她收到薛姨妈的信后,有多么替薛姨妈担心,多么替薛姨妈难过,让薛姨妈有什么困难,只管向她开口。还说她已经请贾政给金陵知府写信了,请金陵知府务必早些破案,替薛姨妈把银子找回来。

然后,薛姨妈把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发现已经没有然后了。她的姐姐,她出事后视做依靠的姐姐,除了安慰她,让姐夫给金陵知府写封不痛不痒的信外,问都没问薛姨妈现在的日子过的如何,是不是需要其他的帮助,比如缺不缺银子。

真不是薛姨妈想从王夫人那里讨要银子,而是这是人之常情——亲戚给你写信,告诉你家里所有的银子都被偷了,你会想不到她可能没有银子用了,连吃饭都可能成了问题?既然能派专人送信来,给捎来一点儿银子,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是没有,薛姨妈翻遍了整封信,没有一句提起王夫人给她捎了银子的话,让薛姨妈想替王夫人开脱,说是送信的人贪了银子都做不到。

所以薛姨妈没有理由制止薛蟠那么急切的想用稻谷换银子的想法,哪怕她自己手里的嫁妆中,还有着数万的银子,也没法制止——薛沛把薛姨妈的路都给堵死了,他当着薛蟠说出那番不能动用薛姨妈嫁妆的话,让薛蟠对薛姨妈想用嫁妆诱惑他的想法如临大敌,一文钱也不想从薛姨妈的手里拿。

不光自己不拿,薛蟠还教育宝钗不能向母亲要东西。现在宝钗多佩服自己的哥哥呀,对薛蟠的话是言听计从,就算薛姨妈让人给她加个点心,她都要问问是不是公中出的银子,一听说是薛姨妈单独准备的爱心餐,那是坚决不肯吃的。

把薛姨妈给郁闷的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庄子里除了封氏就是佃户的老婆,薛姨妈跟妯娌原来连面和都做不到,还是薛襄夫妻这次听到嫡兄有难就远路赶回,才让薛姨妈对封氏有个

好脸,却不足以让她向封氏倾诉心事,只能自己在心里憋着。

没憋屈两天,王子腾夫人也派人给薛姨妈送信来了,送信的还是王子腾夫人的陪嫁,现在王家做着管事娘子。这位管事娘子不是往常来送信的人,一到了庄子,就皱着个眉、拉着个脸,是万分看不上庄子、觉得自己贵脚踏贱地的作派。

因是娘家来人,薛姨妈特意给了体面,是在正房见的人。她也发现管中娘子脸色不好,还以为人家是一路舟车劳顿,忙着让人坐下,没发现人家给她行礼行,看上去就心不甘情不愿。

等到接过王子腾夫人的信,薛姨妈并没急着看信,还如以往对娘家来人一样,先跟那位管事娘子寒喧几句,问人家一路行了几日,累与不累,能在庄子里住几天。

那个管事娘子很不耐烦的敷衍几句,就说太太的话都在信里,别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薛姨妈才发现管事娘子的态度不对。

做惯了主母,曾经也被整个金陵官场夫人奉承过的薛姨妈,如果眼前的不是娘家嫂子的陪嫁,也是要斥责几句的。就算是没有斥责那个奴才,她也不再对一个奴才保持热情,只把王子腾夫人的信打开来看,想着自己要冷一冷那个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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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可是王子腾夫人信里的字她都认识,可是合在一起薛姨妈却有些不明白:什么叫她兄长每日公务繁忙,身为妹子就算不能替兄长分忧,可也不能总给兄长添平乱子?什么叫冤仇宜解不宜结,没有证据不能随便图赖人?什么么叫民不与官斗,不能把金陵知府逼的太紧?

“可是嫂子没有听我去的人说清楚?”薛姨妈顾不得冷着那位管事娘子了,她想知道王子腾夫人为什么要这么说:“还是京里有什么事?”

那个管事娘子已经把刚才薛姨妈对自己的态度记到了心里,准备回府的时候向太太好好说说二姑太太行事实在小家子气。现在听薛姨妈这么问,脸上挂些淡笑:“奴婢只是来给姑太太送信的,别事奴婢也不清楚。京里的事儿多着呢,奴婢不知道姑太太问的是哪一件。”

薛姨妈被气的倒仰,情知自己的哥哥也如姐姐一样靠不住了,便让人带那个管事娘子下去休息。不想那个管事娘

子说自己还要赶回京中向太太回报,不能在庄子里久留!

这是人说的话?你来送信,不说问问主家有没有回信,想着抬脚就走?薛姨妈颤着声质问那个管事娘子,人家倒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前些日子我们太太还收到了蟠少爷写的信,这是我们太太给蟠少爷写的回信。太太说了,难为蟠少爷小小年纪就知道替父母分忧。还让奴婢带句话给姑太太。”

见薛姨妈要接那封信,不问自己要带的是什么话,管事娘子深觉没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有些不满意,声音提高了两分:“蟠少爷写信向咱们太太道烦难,咱们太太已经知道了。都是一家子骨肉,蟠少爷又是头一次开口,咱们太太怎么也不好却了蟠少爷的面子。这是二百两银票,是咱们太太给蟠少爷添件衣裳的。”

虽然说是带话给薛姨妈,可是那个奴才一口一个蟠少爷,还是让薛姨妈红了脸:自己儿子知道写信给舅母请安是好事,可是写信要银子就是丢脸的事了。

见薛姨妈红了脸,那个管事娘子才觉得自己心里好过了:“咱们太太请姑太太下次有什么为难之事,还是自己向太太说的好,不必让蟠少爷小孩子家家的跟着操心。这小孩子向人伸惯了手,还当谁家的银子都是容易来的,日后自己失了上进之心,姑太太可还指望谁呢?”

“滚!”管事娘子刚才对自己没有尊卑之礼,薛姨妈还能忍,可是生生把自己儿子说成是打秋风的,薛姨妈却不能忍了:她的儿子,原来买只鸟都不止二百两银子的儿子,这是让人当成要饭的打发了吗?

管事娘子也没想到自己只说了这么几句,薛姨妈竟然就炸了:是,太太原本的话,是没她刚才说的那么多,也没自己说的这么直白。可是自己是太太的奴才,不得为太太分忧吗,不得替太太绝了后患吗?一次二百两,要是让这家子尝到了甜头,谁知道一年得往府里给太太写多少封信呢。

“姑太太何必生气。”管事娘子脸上的讥讽并没下去多少:“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你这实话实说,可是你们太太的原话?”薛沛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正房的,跟在他身后一起进来的还有

怒容满面的薛蟠。

不管薛家落魄成了什么样,薛沛的身子看起来有多虚弱,面对他那个管事娘子没来由的有些发怵。听到薛沛问话,更是心里发虚,可是自家太太派自己来的意思,她自为还是揣摩得挺明白的,那就是让姑太太断了向府里打秋风的念头。

薛沛看着那个管事娘子不停变幻的脸色,向着薛蟠冷冷道:“蟠儿,为父曾跟你说过,咱们府里但凡往京中节礼送得少些,你舅母与姨母待你们兄妹便是两副面孔。现在还不到送节礼之时,为父的话就应验了吧?”

薛蟠早就跟薛沛在外头把这个管事娘子的话听了个全,心里还在懊恼自己不该给舅母写信,才让母亲受一个奴才的气。现在听到薛沛一问,一双虎眼里隐隐有水光:“原来有银子送就是亲戚,现在没银子送了就是没上进心。这样的亲戚,不如没有。”

“蟠少爷说的是什么话。”那个管事娘子知道哪怕这话传不出去,可也不能认下,尖声向着薛蟠道:“咱们太太是一心替蟠少爷着想,怎么就说到银子多少上了?就算是说银子多少,也是蟠少爷嫌弃咱们太太给的银子少吧。”

薛蟠就要上前去踹这个奴才,被薛沛咳嗽一声给喝止了:“跟个奴才计较算什么本事。且留着她等你舅舅处置。”

对呀,薛姨妈觉得薛沛这话太对了,不管是写来的信还是派来的人,都是王子腾夫人一手操办的,并没有王子腾什么事。说不定就是王子腾夫人怕丈夫心疼妹妹或是外甥,担心王子腾多给银子,才自作主张的呢?

薛沛看着他们的脸色,还能不知道这两个抱的是什么希望?心里冷笑,话却是对着那个奴才说的:“哪来的滚回哪儿去,回信我自会让人送回京中,不必你捎。”说着便让自家的奴才上来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