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134、九九消寒

以陆净如今的眼力,不难看出北葛子晋气脉极度空浮,一身修为好似竹篮盛水,去了十之**,残存的一丝也只比普通人好一些。而当初在杻阳山,北葛子晋可是能与大妖月母交手的,虽然其中有鬼谷大阵相助的因素在,也足以见出他的力非凡。

“修为吗?”北葛子晋往瓦罐里再加了点水,盖上盖子,“没什么用处,也就废了。”

陆净心说修为哪里会因为“没什么用处”就废了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明晦夜分,百氏与天外天窃取人间气运的图谋暴露,又加上往日骄横,太乙重返空桑,百氏遗族散往四方,寻仇与憎恶的人恐怕不会太少。

似乎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北葛子晋摇摇头:“陆公子误会了,修为是我自己废的。”

134、九九消寒

陆净转头看他,是真的感到些许吃惊:“你自己?”

“其留着修为也没有什么用处,”子晋笑笑,“有修为的话,被找上门,就免不了要打架,没有修为了,人家再踹门,一看已经是个废物了,再动手没什么意思,骂两句,也就自去了。”

他说得平淡,陆净却沉默了。

瓦罐里。

草药咕噜咕噜,沸水声渐渐大了。

“你怎么不教他修?”陆净终于开口,指了指大概是因为疼,蜷缩起身的孩子,“他根骨不错,太晚修就耽搁了。就算你现在没有修为了,教他入门总还是做得到的吧?”

“做得到是做得到,可我不能教他,”北葛子晋说,“你应该也看到了,他戾气太重了,教了会出……没有修为就尚要人置之死地,若有了修为,杀一人十人,千百人,也是做得出来的。”

陆净不赞同:“那也是别人先招惹的,冤有头债有。”

“是啊,”北葛子晋说,“冤有头债有,我姓北葛,他姓太虞。北葛与太虞往日所做的业果,自然会归咎到我们身上。也许我与他可以辩称自己未曾插手,可既然我的父辈族人骄横时,我们未曾规劝制止,那么,朽木倒塌时,我们就不该声称自己是无辜的……以德报怨,是别人的仁慈,不是责任。”

“你不教他自保,要是在你不在的时候,他真被人打死了呢?”陆净问。

“那就是他的命。”

北葛子晋轻声说。

陆净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环顾了一私塾的样子,最终说:“你既然都已经带他远离了空桑,到了梅城,那为什么不索性隐姓埋名?以你的算术和识,去庄里当个先生绰绰有余吧……别人不知道他是太虞遗裔,也就不会欺负他了。”

“我想过么做,”北葛子晋说,药水已经从瓦罐盖子边沿溢出。他瓦罐从炉子上取,放到一边它凉来,又给自己的侄子捻了捻被角,“但十二洲精通历天筹的,无一不是百氏族人,隐姓埋名用处不大。”

“天筹?”

陆净终于明白为什么墙壁上的算式如眼熟。

那分明是天筹的算式!

——当年他们因为要查鱬城天轨,就曾经算得死去活来过。

“你在教人历?”陆净猛然醒悟。

北葛子晋点了点头。

“太乙虽强,可算术终归不是太乙所长,”子晋望向院中,雪从天空中落,“我听说,神君如今每年都需要亲自校正一次天轨……若能由熟悉天筹和日月之轨的历官相助,神君大概就不需要如疲惫了吧?”

陆净不动声色地警惕起来。

——仇薄灯暗疾在身关重大,由不得他不加小心。

然而北葛子晋只是从袖子中抽出一本小册子:“其我整理了一份百氏各族心术较正的历官名录,在之前,我想过它呈交给神君,”他苦笑了一,“可来又想想,还是不要为神君徒增端的好。”

陆净接过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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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p; 上面果然用端正的小楷清清楚楚地写了许名字,可以看出来都是仔细斟酌过的。

一页一页翻过,陆净最终它合起,抬眼看向北葛子晋:“我不能它交给神君。”

“我知道,”北葛子晋拢了拢袖子,仰头看天雪,“如今的空桑便是个大漩涡,有百氏借助扶桑窃读人间气运在前,便纵是神君与太乙亲掌日月都要遭到诸揣测。整个十二洲都堪称与百氏仇深怨重,若当真有百氏遗出现在空桑,无论是仙门,还是三十六岛,都绝难坐观,届时又是一场腥风。在今日份名录交付与陆公子,不过是想,或许您可以与山海阁阁商议一,择其中一二,来传授历……我知道,神君历术无双,可神君要权衡整个天地就已经举步维艰了,余的琐碎小,若能由众人协力完成的,便该交诸众人。”

陆净沉思了片刻,名册收了起来。

若论历术,除去仇薄灯毋庸置疑的世之第一,接来的便是如今十二洲不论是人还是要,都痛恨万分的百氏遗。

神君第二次陨落,以《天筹》为代表的历术在万载时光里,为空桑百氏所垄断,以至于当初左胖子拿着仇薄灯写的小抄,生搬硬套,都能在山海阁阁会上大杀四方——历术的断层可见一斑。

“只是传授历,不能改变百氏如今的状况。”陆净慢慢地说,“我不能给你任保证与承诺。”

北葛子晋没有觉得失落,反而显得更轻松了一些。

“我知道。”说着,北葛子晋笑了笑:“说来惭愧,传扬历,授以时,本来就是百氏之职,当初神君就是为立的空桑。只是……”

只是来空桑的历官演变成了牧天氏,造福万灵人物相生的《天筹》成了绞在十二洲脖颈上的牟利之锁。

些不用他说,陆净也知道。

“历象关乎时,即上应飞禽走兽的物候迁徙,又照黎百姓的农土工,不知物候,不知时令,无以成众生,是故昔年神君亲撰《天筹》,好让人们知道时虫蛰,时雨及,虫蛰方可焚荒,雨及便可播秧。物与候相齐,人与百兽万禽相生,时序因流转,万物因承德……神君当初希望的应该就是天人人都知历,人人都能齐物候而丰寒年。”北葛子晋低声问,“也是我们些百氏罪,如今唯一能做的情了吧?”

陆净没有说话。

“冬至到了。”子晋望向院外,轻声说。

天寒而雪。

远远的,城祝司的钟声响了。

…………………………

钟声在风雪中传开。

小粥铺的棚已经化作齑粉,大如斗的雪花垂直坠落。

破碎的桌与倾倒的酒横亘在中间,一地狼藉。神君还在咳嗽,牧狄的手也在向滴血……太的,太的言语,只能把爱和恨熔铸在一起,铸成双刃的刀剑,割开皮肉与骨头,让血沥沥地流。

愈不合,好不了。

“三十六岛再怎么憎恶十二洲,也守了十二洲万载有余。”牧狄冷冷地开口,不去管伤口,“欠你的,我们妖族还了,现在该你还欠我们妖族的。还完了,就从两不亏欠,再不相干。”

神君拭去血迹,垂手。

他说:

“好。”

134、九九消寒

城祝司钟声十二响。

游子自城门而入,归心如箭地回家团聚。马车车轮碾过大街小巷,扬起簌簌白雪。黑衣百冠的青年越过一地狼藉,与黑氅红衣的少年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