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进屋,四处观望一番,书案空荡,软榻如常,祁炎果然已经走了。
纪初桃舒了口气,迫不及待地走到书案旁,视线落在瓷缸中的画卷上,一切都水落石出。
她素来爱整洁,画轴卷起后都会用绳子系好,以免散开损坏,但瓷缸中的好几幅画的绳结都散开了,明显有人翻看过。
抱着一丝侥幸,纪初桃颤巍巍挑出那几卷画,掀开一个角瞄了眼,又猛然合上,手背贴在燥热的脸上,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些画都是……都是二姐送过来的春图!那日她急匆匆收在这瓷缸中,打算有空再偷偷销毁,哪成想这些时日忙着给大姐准备生辰贺礼,把这茬给忘了。
祁炎定是看到了这些东西……
还有那碗药汤!
万幸祁炎喝完药的碗还在桌上,碗底留着些许药渣,纪初桃看不出端倪,便吩咐拂铃道:“你悄悄将这碗拿去,查一查这药汤里是否有古怪。小心些,别让别人知道!”
“是。”拂铃双手接过碗藏在怀中,屈膝退下。
这都是什么事呀!
纪初桃越想越委屈,恶从胆边生,拿起那些害人不浅的画卷便撕了起来,满屋子都是纸张裂开的唰唰声。几个小宫侍在门外探头探脑,不知主子为何生气,到底不敢进来劝说。
撕累了,纪初桃趴在案几上,拍了拍脸颊保持些许冷静,思索道:到底是什么人敢偷偷在祁炎的药里动手脚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起那天纪姝给她送来的瓷瓶,她难受地想:总不会是自家人挖的坑罢?
不多时拂铃进门,很快带来了结果。
“那些残渣的确不对劲,和太医的药方对比,似乎多了龙涎、阳起等物。”说到这,拂铃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
纪初桃着急了,忙道:“你快说清楚些!”
“那些东西合起来,便是一味药。”
“什么药?”
“……欢情散。”
欢情……散?
即便没有听过这药的名字,联想祁炎当时反常的举动,也该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用的,登时又羞又气!
祁炎进书房刚巧看到春图,给他煎的药里刚好动了手脚……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刚好”?也难怪祁炎怀疑她心术不正,故意如此!
纪初桃在屋中来回踱步,心下一横,朝拂铃道:“让晏行将府中所有人都叫去前庭,本宫要夜审此事!”
“那祁将军……”
“他……他就算了。”
纪初桃没脸见他,也不想见他。就算是中了计,他今晚的举动也太过逾矩了些,纪初桃还生着气呢!
仗着自己身高体壮,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长公主府中一夜混乱。
因无人承认药出了问题,纪初桃索性将负责买药、煎药的四名宫侍全部遣送了回去,交给宫里的掌事处理。身为公主府令的晏行管理不善,亦被扣了一月月钱。
那几个宫侍都知道被送回去意味着什么,哭着喊着求饶,可纪初桃不能动恻隐之心。他们都是大姐派来服侍自己的,若是不当做人证送回去,大姐恐怕又要将罪责落在祁炎身上……此时心软,以后迟早要出大乱子。
以前尚有大姐护着她,但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忙了大半夜,直到寅时才昏昏沉沉睡下。
第二日醒来,纪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桃去了一趟承平长公主府,那是二姐的住处。
二姐府中全是俊男靓女,连洒扫庭院的杂役都不带一丝粗鄙俗气。面白清秀的宫侍领着纪初桃穿过长长的花廊,在尽头的暖室门外停下。
纪姝多病体寒,怕冷,暖室中摆放着火盆架,风华各异的美貌男侍围炉而坐,熏香,熨烫,煮茶……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纱帘之后,罗汉床上垫着柔软厚实的貂裘,而纪姝则躺在一个健壮的异族青年怀中,就着他的手吃蜜饯果子。
那异族青年一头小辫,眉目粗犷,轮廓深刻,脖子上始终围着一块三角巾,是为了遮挡颈上的俘虏刺青。这人纪初桃只见过一次——在二姐自北燕归京的那日,他被拴在二姐的马车后,踉跄行走。
榻上两人衣衫都不算齐整,纪初桃到底还未出降,视线都不知该落在何处。
纪姝倒是毫不介意,将狐裘往上一扯,遮住了脖颈上的痕迹,而后毫不怜惜地踢了踢李烈,使唤道:“滚吧。”
李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依言下榻,去门口守着。
“说,何事?”纪姝换了姿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暖阁如春,纪初桃探究地看了纪姝一眼。
“昨夜有人在祁炎的汤药中动了手脚,用的是……那种药。二皇姐可知道此事?”纪初桃没有选择隐瞒,她知道这种事敞开了说,总比闷在心里胡思乱想好。
纪姝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恼,反问道:“什么药性的?是让他变乖,还是变凶呢?”
“变……变凶。”短短几个字,纪初桃已红了耳根,满脑子都是祁炎那双侵略性极强的眼睛。
纪姝了然,朝纪初桃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手指,笑道:“你过来,我告诉你答案。”
纪初桃并未多想,听话地走了过去,在纪姝身边坐下。
下一刻,纪姝伸手揪住了她白皙小巧的耳垂,凉凉一笑:“真是长本事了,敢怀疑到我的头上?”
“……二皇姐,疼!”纪初桃捂住耳朵,难受道,“我也不想这样,可若不说开,不是更影响我们的情谊么?”
纪姝冷笑着松了手。
“我素来不喜欢被男人掌控,偶尔用的,都是些让人听话、无法反抗的药。你说的那种,不是我的风格。”
纪姝一见纪初桃忐忑内疚的神情,便知她问出那番话来,心里是加倍难受的。
不由心一软,屈指在妹妹额上一弹,笑骂道,“小废物,昨晚一定被吓坏了吧?”
纪姝既放荡也坦荡,从不屑于欺诈扯谎,纪初桃知道她说的是实话。纪姝看似在骂自己,可言辞中无不透露着关怀,纪初桃当即鼻头一酸,“呜”地搂住纪姝的身子,将脸埋入她柔软的狐裘袄子中,用力点了点头。
到底是个娇生惯养的姑娘。纪姝有一搭没一搭地拍了拍妹妹的后背。
只是不知永宁长公主府里,还埋藏着多少双看不见的眼睛。
“可要姐姐替你,好好惩罚祁炎?”纪姝弯唇一笑,满肚子坏水。
纪初桃刚卸下了心中的石头,摇了摇头:“算了,他也是受害者。”
纪姝何尝看不出来,纪初桃是在护着祁炎?
她掩唇轻咳了两声,徐徐道:“以我对男人的经验来看,那小子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可别小瞧了他。何况你这样的样貌和身份,任何一个有野心的男人都不会轻易放过。”
“可祁炎讨厌我呀。”经历了这么多误会,他定是以为自己是个居心叵测的坏女人。
不过也无大碍,纪初桃已打定主意:等祁炎冤屈昭雪,官复原职,她便放他离去。但愿这场风波过去之后,梦里的那些危机也会随之解除,不要再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