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愫被人狠狠一拉, 便见眼前出现个熟悉的脊背。她讶然道:“小狐狸?”
看到北茕灯来了,苏不遮眼眸微微一弯。
原来如此。
怕是连北茕灯自己都不知道,他心中最浓的情绪并非仇恨, 而是悔恨。北茕灯将他自己一并送入了这幻境之中, 并非只是为了让他们审判害死了叶愫的人。
北茕灯的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也是在审判席位上的一员。
如同此刻,原本叶愫被城主抓住的时候,他并不在叶愫身边。而现在,在幻境内,他及时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保护了她。
若是走火入魔, 北茕灯更像是想要弥补不可弥补的事情而迷失心智, 而非因为仇恨。
这也是为什么他和谢小羊能够听到他不同的心声的缘故了。
第一道是想要留在叶愫身边,第二道是希望永远不要遇见叶愫。发出的第二次心声慨叹, 是一种“修改”, 这个幻境,也是一种“修改”。为了修改过去记忆中难以忘怀的遗憾,所以——这个幻境是可以改变的。
这并不是回忆的幻境, 而是可以改变的“现在”。
苏不遮望向北茕灯的眼眸微微一动。原来如此。
北茕灯含着泪的癫狂笑容还在眼前,苏不遮下意识颤了颤,谢今爻察觉到他不对,握住他的手:“猫咪, 你怎么了?”
北茕灯, 和他太像了。
只是因为他比北茕灯幸运一分, 所以才没有走到北茕灯这个地步。他声音微微沙哑:“没事。”
当年, 他在浑浑噩噩沉沦的边缘走了回来, 正是因为谢小羊还留下了一线生机——那根红线, 承载着她死而复生的希望。
北茕灯将叶愫护在身后,后退一步:“你瞒着我,就是到了这里?”
叶愫咬了咬唇,压下心头的错愕:“小狐狸,你怎么来了?”
谢今爻轻轻掸去霜寒上恶臭的污泥,随后告诉苏不遮:“这个人没有魂魄,剩下的只是尸体。”
北茕灯在这座已经荒芜的城池里,用无数人的魂魄和尸体,用真实的场景,上演了一场追溯修改过去的幻境。
那地面上的城主开始抽搐,竟然化作一摊污泥,再无生命力地渗透流淌下去,也正是此刻,周围的场景开始崩裂,彩色的画面开始褪色。
随后倏忽之间,画面一转。
空间猛然变幻,斗转星移。
无边无际的夜色压了下来,像是一张大网一般无可避免。
谢今爻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剧烈惊惧的喘息,身侧的风带着凉意,随后一道长影向着她这边袭来。
苏不遮伸手便握住了那鞭子。鞭风带着刺痛刮破他的手掌,苏不遮额头上流下冷汗,翡翠眼眸眯成一线。
霜寒对着那暗夜房间中的影子噗嗤一声戳过去。
摇曳欲灭的灯火罩着那张毫无生机,眼珠泛白的苍青脸颊。
正是方才的城主。他神情诡异地平静,唇角带着机械地弧度,像是没有生命的人偶一般重复着一句话:“去死吧!”
更诡异的是,他的鞭子,道道落在房间正中央一张空空如也的椅子上。
椅子旁,散落着带着血痕的麻绳,已经断成好几截,无一不在昭告着这椅子上曾经困住的人,已经逃出生天。
城主似乎也终于注意到他的目标已经逃走了,他无神的眼珠,落在了谢今爻和苏不遮的身上。
他胸口此刻还插着嗡鸣的霜寒,几乎将他的身体割裂成两半。
“灵力,灵力,”他凄厉地惨嚎,“我的灵力!”
一道又一道虚无缥缈的气息自他张大的嘴里,胸口处的伤痕里溢散出来,他两眼暴突,伸手去抓那空气中的灵力。
谢今爻的霜寒并没有再给他挣扎的机会,很快他就漏成了一张干枯的皮,形销骨立地站在原地,像是风干多时的尸体——不,就是早已经死透的尸体。
这是第一个对叶愫造成伤害的人。
谢今爻查看苏不遮鲜血淋漓的手掌,尝试以灵力治疗,但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效果。
苏不遮轻轻覆盖她的手掌,露出一个温柔地笑:“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