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问,敢问求的什么?
娘子道,还能是什么,无非是,俊俏郎君,风流才子,诰命加身。
娘子当年求的,正是世间女子都求的。
娘子当年以为,女子拥有这些,便是一生之幸。
当年天真了。
娘子自嘲地笑笑,扛起青帚,挂上竹篓,下坡去了。
留武夫在坡顶,十分纠结苦恼。
因他算个俊俏郎君,也能给她诰命加身,却不是什么风流才子。
他看见书本十分头痛的。
又过了几日,娘子再上坡顶,看到黑色的身影,已经不惊奇。
其实第一次见到武夫,娘子已经记住他了。
那日大雾,武夫一步踏上,破雾而出。
娘子从未见过一个男子眼睛像他的那样精亮。
还握着刀柄,身体蓄力,如一头凶猛黑豹,随时要扑上来一般。
武夫守到了她来,站起身来行礼,退后。
娘子还礼,照旧默默打扫。
临走时,又被武夫叫住。
那日和娘子交谈,有件事一直想不通,他道,娘子求俊俏郎君、风流才子、诰命加身,既都得了,又何故在此?
娘子道,因我天真,求错了东西。
武夫道,若让娘子回到当年重求,娘子会求什么?
娘子想了想,道,被善待。
被善待。
武夫望着娘子,竟然鼻子发酸。
这就够了吗?他问。
娘子自嘲一笑,远够了。
过了几日,嫂嫂忽然来到庵堂。
原来有人,上门提亲。
娘子轻声道,不想嫁。
嫂嫂没办法,说了句大实话。
你不嫁,将来侄女们不好说亲。
原来如此,是她疏忽了,被休的女子,毕竟是一家的耻辱。
娘子头垂得很低,自言自语道,那便嫁吧。
嫂嫂洒泪。
是个武夫,年纪也大得多些,都有二十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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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头的没了好几年,是个鳏夫。
知道委屈你了,但嫂嫂和侄女们都感激你。
娘子便嫁了,又穿了一回红衣,牵着红绸,被人小心地牵入了洞房。
只这次,心如止水,没有期待。
盖头揭开,抬眸,竟是武夫。
武夫今日做新郎,没穿黑衣,一身红色喜服,映得脸庞生辉。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亮,蕴着明明白白的笑意。
不像当年的公子,揭开盖头看到她愣了愣,便一直面无表情。
娘子的心底泛起微微的涟漪,随即归于寂静。
没有期望,便没有失望。
人实在,经不起两次同样的伤。
凡二婚,都有许多小心翼翼,来回试探,不比初婚,发乎于情。
其实武夫成过亲,娘子也不是初破,原不必过于拘谨。
但武夫小心翼翼,道,我时间长,力气大,若不舒服,告诉我。
当年公子行房,几不与她说话。
武夫恁地话多。
娘子闭着眼道,妾无事,夫君自便。
武夫一笑。
那为夫,放肆了。
果真放肆起来,帐子晃了半夜。
娘子筋疲力尽之时,后悔说了那句【自便】。
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武夫已经不在。
丫鬟拥上来,口称夫人。
待她洗漱穿戴好,听得院中有声音,推开窗,武夫衣袖半褪,赤着一边臂膀。
武夫的刀是黑色的,只有刀锋雪亮。
一双眸子比刀锋还锐利。
眸光看到哪里,刀锋便追到哪里。
劈砍时有裂空声,静止时有嗡鸣声。
那样千军万马的必杀气势从未见过。
那样的肌肉遒劲也从未见过。
昨晚她一直闭着眼来着。
娘子出身书香门第,从前只喜欢才子。若非二嫁,与武夫这样的人不会有交集。
头一次看见,隔着窗子,娘子看得怔住了。
武夫其实是个将军,才从前线凯旋,回家探亲。
不料探亲的档口,续了房妻室。
新婚三日,带着娘子上任去了。
很快,武夫就发现娘子衣着沉暗,比他娘穿得还老气横秋,也不妆扮。
静静的,不与她说话,她便不说话。
他笑话她,竟能一天不说话,莫不是个哑子?
娘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头。
武夫忽地明白了,有人不喜欢她说话。
时间久了,她便不说话了。
谁?
除了断袖的前夫,还能有谁?
武夫十分恼怒。
武夫将闪亮的衣裳料子都堆到她面前,还有许多新钗环。
胭脂水粉他也没忘。
年轻女子,原就该喜欢这些。
他说,裁些新衣裳,别总穿得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