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说,那女人笑了起来。
废品收购站的工作时间和一般单位是不同的,
因为一般收垃圾捡破烂的人都是白天在外活动,只有天黑以后才有时间往废品站送,所以他们通常上早晚班儿。
一班是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二点,一班是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八点。其他时间是不开门的。
姜晓菱并不知道这个时间安排,她早上来的时候,其实正赶上这个女人下班,出去关门。
按理说人家完全可以不用搭理她,直接把她撵走就行了。
可那人不仅带她进来了,还耐心的一直陪她到现在。
如果不是刚才无意中在那个屋子里看到了一个分班安排表,姜晓菱恐怕到现在也不会知道,自己耽误了人家的下班时间。
“其实没事的,现在整个收购站就我一个人,也不分上班下班了,反正我就在院子里住。你待一会儿也没什么。”女人解释道。
姜晓菱今天来,除了来了解一下这边的工作情况,其实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想问问他们招不招临时工?
如果招的话,她想来试试。
没错,她想干的是临时工。
昨天妈妈和奶奶的话让姜晓菱起了要来废品站上班的心思,可这并不代表着她要去跟强子哥抢工作。
如果真那么做,还算人吗?
强子哥的情况她又不是不了解,上辈子还是帮过他们家的人,这种撬人家墙角的事儿姜晓菱肯定不会干。
可她知道,强子哥之前说要干的肯定不是临时工。
他要去办事处申请到这儿来上班,那说的一定是正式工的编制。
毕竟,再怎么说,强子哥也是城市户口,还是在办事处要安置人员名单里的。
给他安排的工作岗位,不说一次到位,怎么也不能给个打零工的活儿吧?
那算什么安置?
但姜晓菱并不需要这种正式工的编制,她也没准备在这儿长干。
要是她真的把自己的工作给鼓捣到了这个地方,她爸爸回来估计得比谢伯伯还凶,不拿棍子抽她,那都是不可能的。
她就想在这儿干上个一年,最多两年。
毕竟姜晓菱一直认为那个梦在她十八岁之后就消失了。
等梦消失了,她肯定还是要去考机械厂的岗位的呀!
她记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机械厂就因为要建分厂,而多出了好多工作岗位,扩招了好多人。
到时候她是一定要去参加厂里的招工考试的。
其实姜晓菱还有一个想法,她想从这里出去之后去小学校那里找一下强子哥,跟他聊聊看。
姜晓菱昨天晚上想了好久,除了想自己怎么来这个收购站之外,也想了谢强哥的事情。
她觉得谢伯伯说的是对的,强子哥没有必要来这个地方工作,特别是还来做正式工。
废品收购站这样的单位,级别太低了,厂子的性质还是大集体。
和机械厂那样的国营大厂相比,无论是工资还是待遇,都相差的很远很远。
虽然他的腿受了伤,可只是走路有点跛,又不是真的没有劳动能力。
姜晓菱想等爸爸回来和他建议一下,让他去找王伯伯说说,看能不能把谢强哥弄到厂子里去当临时工。
然后让爸爸收了他做徒弟。
就算做不了司机,学汽车修理总是可以的吧?
厂子里那么多汽车,将来还会更多,修理工在厂里也是被人高看一眼的。
谢伯伯是车队队长,他要是自己提出来把儿子弄到车队,那显然是不合适的。
可要是爸爸出头,和王伯伯说,给自己单位的子弟弄一个临时工的工作,这应该没有多难。也没人能说出什么闲言碎语。
都是一个厂的,谁不知道谁?
谁又敢说自己家将来就没有类似的事儿需要厂里照顾?
现在戳了别人的脊梁骨,将来自己遇事儿了,说话腰能直?
这样干个两年,等机械厂扩招的时候,大家都使使劲儿,想来怎么样也能把谢强哥给招进去。
只要能进去,曲线救国也没什么不可以。
当然,这都是姜晓菱自己的想法。
尽管她觉得是捷径,可最后怎么选择肯定是还要谢强自己拿主意。
可她觉得自己得把这条路给他指出来,这样万一他或者谢伯伯家是因为脸面问题不好意思开口的话,有自己在中间牵一下线,没准会让他少走一点弯路。
此时,听那女人说现在整个废品站就只有她一个人在上班,姜晓菱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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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nbsp; 她不禁问出了声:“大姐,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啊?其他人呢,我看你们门后那个分班表不是还有好几个人吗?”
听她提到这个,那女人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许是因为在心里积压的狠了,也找不到一个倒苦水的地方,她居然就这么一边吃着红薯,一边絮絮叨叨的跟姜晓菱诉起了苦。
原来,这个废品收购站一共有四个人。其中一个正式工,三个临时工。
两男两女。
现在留在这里的这个女人叫张巧,今年四十了。男人在灯泡厂的食堂工作,是正式工。
而她,因为是男人在老家娶的媳妇,只有农村户口,所以找不到正式工作,只能在这儿做临时工。
另外一个女孩儿,和她情况差不多,是从农村来城里投奔哥嫂的。
但来了两年,工作无法转正,户口也办不进城,女孩儿心灰意懒前不久辞了这份工作,准备回家嫁人了。
那两个男的,一个是他们站长,是本地人,前段时间到了退休年龄,光荣退休回家抱孙子去了。
新的站长因为找不到人顶替一直迟迟没有到位。
之前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收购站都是张巧和另外一个男人顶着。
可那人也是农村户口,而且家里还有老婆孩子。
眼看要到年关了,那人要回乡下过年,这边一直找不到顶替的人手。
他提了几次请假,办事处都不给批,男人一怒之下,领了那个月的工资之后,直接走了。
人家也不干了。
听了女人的解释,姜晓菱沉默了一下,问道:“张姐,这说不干就能不干的呀?也不用等别人来顶替?”
张巧苦笑了一下:“我们临时工的工资都是干够一个月结一个月的钱,不干就没钱。他拿了工资就跑了,办事处能拿他怎么办?”
说到这儿,她又叹了口气:“这种事多了去了,我在这儿四五年了,这临时工来来去去不知道换了多少拨了。
我要不是年龄大了,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工作,我也不愿意在这儿待。
就这一个月十八块六毛钱,算是把我栓得死死的了。”
听她这么说,姜晓菱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想了想,将自己还没有动过的红薯又默默的塞到了张巧的手里。
看着她这么孩子气的动作,张巧顿时被她给逗乐了。
她也没有拒绝,只是冲着姜晓菱友善的笑了笑:“以后再想要什么了,直接过来找我就行了。别的不敢说,想找几张糊墙的报纸,还还不是多得是?
你要是还缺,姐给你多留点儿,找干净的留!”
想问的事问的差不多了,姜晓菱准备离开。
眼看就到了年关,收购站又没有领导,她就是想现在就来做临时工也是不可能的。
正式工因为有编制,一般都要上面批准。而临时工,通常都是各单位的领导直接说了算。
这连领导还八字没一撇呢,她想申请都找不到人。
只能等过完年,一切步入正轨再说。
她同张巧告辞,走出了那个仓库。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大门处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那俩人她都认识,瘦高条的中年女人是办事处的刑大妈,而那个年轻的,走路有点跛的,可不就是她谢强哥吗?!
姜晓菱打了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不好,强子哥别不是背着家里自作主张,准备来个先斩后奏吧?!
她赶紧迎了过去,喊了一声:“强子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谢强和刑平玉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在收购站还能遇到外人,都很惊讶。
谢强则干脆没有回答姜晓菱的话,直接反问道:“你跑这儿来干嘛?”
姜晓菱从书包里拿出了那两本教材,递过去给他看:“我帮小河他们找两本书,他们快该念小学了。”
谢强看了一眼课本,没再多问,而是直接嘱咐道:“买完就走吧,赶紧回去,别在外面多留。”
刑平玉看着他们两个互动,一直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道:“谢站长,这姑娘是谁啊?”
不等谢强开口,姜晓菱先吓了一跳!
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回谢家一顿大吵是跑不了了。
她连忙问道:“谢站长?强子哥,你这是做什么了?!”
谢强睨了姜晓菱一眼,没搭理她。转头看向刑平玉:“邻居家小孩儿。驾驶队姜副队长的女儿。”
一听这话,刑平玉顿时笑了起来:“哟,姜家的姑娘啊!说起来你们也来一段时间了,我还没来得及去家里看看。怎么样,家里都好吧?对宁林的气候还习惯吧?”
姜晓菱上辈子是认识刑平玉的,知道她是办事处的办事员。虽然有点爱八卦,但性格蛮好。
可这辈子,她并没有和她有过交集。
于是,她只得再次看向谢强,等着他来介绍。
不等谢强开口,刑平玉先自我介绍了起来:“我在办事处工作,姓邢,你叫我邢阿姨就好了。”
姜晓菱连忙微微鞠躬,叫了一声:“邢阿姨好。”
看她这么有礼貌,刑平玉脸上的笑容更热烈了几分。
她看向谢强说:“哎呀,说起来还是你们机械厂的小孩儿们素质高,一个个都懂事的很。不像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