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流动,太子按了按眉心,抬头望向黑影。
“沈姑娘后日将启程去围场。”
太子挥了挥手,眨眼的时间,那人宛如鬼魅消失不见。
食指在边缘处刻朵云图案的平几上敲打,太子望着高高一堆奏章,心中生出悔意。
那日他似乎弄
的失态,把人给吓着了。
她不敢胡乱相看,惹他生气,可也闭门不出,心生退意。
退意,想到这两个字,太子薄唇微微一抿,平静的眸中陡然生出暴戾。
他的小表妹想避着他,他且看她能避到何处去。
柔弱的沈夫人难的强硬一次,便强硬到底,逼着嘉玉上了去围场的马车。
嘉玉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也很坦然。
太子日理万机,就算两人相见。也不过隔着人群望上一眼,实在不值得如此心烦。
而后来,也果然不出嘉玉所料,她的马车坠在车队后半截处,太子身份贵重,四马舆车高大精致,位于车队前方。
围场距离京都有百里,今日出发,明日中午才能到围场旁边的行宫。
眼看天色渐昏暗,浩荡恢弘的车队停下,甲士熟练的安营扎寨。
侯府的马车布置精致,车轮经过加固,滚过昨日提前洒过水的平整大道上,平坦舒适,但纵使这样,嘉玉在马车上待了整整一日,也感觉有些不适。
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四月的京都郊外,绿草茵茵,绿意盎然。她带着青竹,往周边走去。然后找了个安静没什么人的地方,坐在石头上,呆呆的望着天边发红的落日。
只是刚坐下,旁边响起一阵脚步声。
“嘉玉。”平王妃亲亲热热的凑了过来。
“世子妃有事吗?”嘉玉深吸口气,转头笑问道。
“没事就不能过来和你聊聊天吗?”平王世子妃嗔笑说道,“嘉玉,听说江南四季如春,到底是个什么样,我没见过,你给我讲讲吧。”
“江南的确是四季如春。”
等了等,薛秀秀见嘉玉没了下文,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春花秋水,夏雨冬木,江南是笼罩着素白薄纱的柔美画,清幽宁静,闲淡安适。
“没什么好说的,世子妃若是好奇,以后可以自己去看看。”
薛秀秀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有些发白,她瞥了眼嘉玉,说话的声音带着委屈:“嘉玉,你是不是还怪我上次给你介绍的娄三公子,我没想到他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
她说的嘉玉的头突突的跳,她盯着平王世子妃,有些恍然,究竟是从前的她识人
不明,还是两年不见,平王世子妃性格大变。
她记得从前,薛秀秀模样美美的,人也巧巧的。
可是如今不管做了什么,都能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欺负她了!
“世子妃想多了。”嘉玉淡淡回答。
此番话落,嘉玉转身就走,看样子是她想错了,当年想着薛秀秀和平王世子情难自控,但她们两人的心都是好的,回京后,还可以维持表面的平静。
如今看来,除了表姨外,她还是和她们保持距离为好。
只是没走几步,巧了,嘉玉又见他大哥带着个熟人迎面走了过来。
而这个认识的人和知道用什么态度对待的平王世子妃不同,她不知道该避还是该怎么做。
“嘉玉,怎么到这儿来了。”瞧见嘉玉,威远候沈其安笑着道。
“在车上待的久了,有些发闷,就出来走走。”
沈其安闻言,嗯了声,指着旁边的容貌温雅的男子道:“嘉玉,李公子,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半个月前还一起去看过桃花喝过茶。
“李公子。”遇见了,心里如何想的先不说,嘉玉的礼数不会失,这是侯府的教养。
李鹤洋回了声沈姑娘。
“大哥,没事我先回去了,估摸帐篷应该扎好了。”
李鹤洋愣愣的望着含笑的少女,朱唇榴齿,容貌娇柔,嗓音婉转,一颦一笑,都被轻风吹进他的心间。
软乎乎的,苦涩涩的。
他有一万句话想说,比如我哪儿不好,我改,你看不中我什么地方,我改。
但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凝结成望着少女背影的眼神。
沈其安看了眼旁边魂不守舍的李鹤洋,又想到临行前母亲大人的嘱咐,他猛地叫道:“嘉玉,等等。”
“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沈其安拽住李鹤洋的衣襟,将人扯了过来:“嘉玉,郊外多野兽猛虎,我还要巡查守卫,李大人,可否劳烦你送家妹去帐篷那?”
这儿到帐篷也就一盏茶的时间,而且这边人虽少,但远远也是能看见穿着盔甲的武士,哪儿用的着送,尤其是李鹤洋送。
嘉玉正想拒绝,就听李鹤洋允诺道:“好。”
然后几乎几个大步就走到了自己身旁,嘉玉
看着他满脸激动的样子,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她觉得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她可以和他说清楚。
“李公子,先不回帐篷,我们去那边看看可好?”
少女朱唇微启,柔声说着请求,还是一起看景的请求,李鹤洋几乎是立马就应下了。
但话音刚落,他的心往下沉去。
她要出口的话,绝对不是他想听的。
嘉玉往安营相反的地方走了几步,确定她们所在的地方能看到持戈的武士,但他们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声音,她立定脚步。
嘉玉是个心软的姑娘,从夫君和好姐妹背着她做出那种事,她还能原谅她们,就可以看出她不仅肚量很大,心肠也很好。
若这件事换了个贵女,别说好聚好散了,不搅的平王府天翻地覆那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若不是出身好有人护着,她其实是那种被人欺负的小姑娘。
所以吧,如今要拒绝一个人,还是个满腔爱意的少年,她张唇说话有些艰涩:“李公子,你是个好人,你看看你,容貌俊美,学识渊博,出生也不凡,你会遇到比我好的姑娘。”
虽然早就料到,但听在耳中,他的胸口针扎似的疼。
李鹤洋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受伤,忍不住问道:“沈姑娘,可是我有什么地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