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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冬日,上海滩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初雪总是多点浪漫,宋念伊给?自己放了个假,要出去逛街买东西吃火锅。
她整日里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研发新产品,实在是有些想念花钱买开心的日子了。
巧的是,又在街上遇见了之前给?他们拍照的那个年轻男人。
之前的那组照片后来年轻男人给?她送过去了,她很喜欢,那组照片太有意境了,甚至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些。
因此,当这个年轻男人要迎上来问她排不拍照的时候,她就抢先开口:“拍。”
年轻男人立即笑起来,应到:“哎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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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伊爱美,因为今日是特意出来逛街,她还专门换了衣服化了妆,头发也做了卷发的造型。
一身冬季的连衣裙,配上长度到膝盖以下的白色大衣,衬得她甜美又清新。
伏涵打扮很简单,就是一身黑色大衣,同色系裤子加上皮鞋,看上去冷冰冰的,有些严肃。
有过先前拍照的经验,这一次不用宋念伊强迫他,只需要看他一眼,他便知道,自己又该去当个拍照机器了。
只是毕竟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不与第一次拍照时那样陌生,他们多了些熟稔和默契,很多姿势只需要轻轻一点就能做出来。
尤其是眼神,年轻男人发现了,让他们做出恋人相爱时的深情眼神,俩人都很快就入了戏。
上海今年
的第一场雪还在下,不算很大,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在他们的头顶和肩头。
年轻男人举着相机疯狂抓拍,按着快门咔咔咔。
俊朗的先生替美丽的小姐拂去肩上刚落的雪花。
美丽的小姐踮起脚尖替他整理衣领。
一阵风起,美丽小姐的长发随风摆动着,遮挡住脸颊,俊朗的先生伸手,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替她将那一缕头发拂到耳后。
不知何时,俊朗的先生手?里多了一把?雨伞。
雪下大了,雪花变得密集,像是羽毛落下,落在了黑色的雨伞上面,极致的黑与白,视觉的碰撞。
美丽的小姐钻进他的雨伞下,挽住他的胳膊,同样好看的侧脸落在镜头里,她抬头,他低头,她笑得甜美,他笑得温柔宠溺。
他们合该是绝配,是天生一对,是无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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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和之前一样,照片我洗好了就会送到小姐家里。”年轻男人说着,同他们道了别。
就好像童话故事里,到了午夜响起的钟声,将他们拉回了现实世界里。
比起之前,宋念伊多了几分?不自在。
她不敢说,也不敢相信,刚刚的那些时间里,她竟真的,有了种与他深爱的幻觉。
却又,仿佛不是幻觉。
他与她温柔笑着对视的时候,雪花簌簌地从他身后,不,从他周遭落下。
世界是冰冷的,但他是炙热的。
他的眼神那样温柔深情,就好像自己被他深深爱着。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她。
他的眼里仿佛有一片温柔的海,可以轻易将她溺毖。
低头,她的手?还挽着他的胳膊,忙不迭地抽离,眼神躲闪着,故作镇定地寻找话题:“你刚刚表现真好,演技很不错嘛。”
伏涵捏着伞柄的手?指骨都有些发白,也不知道是因为突然太用力,还是天气太寒冷冻得。
“小姐也是。”他说。
宋念伊便愣住了。
她也是?
演技吗?
可是她刚刚,似乎……
完全就是自然而然的表现。
“那、那肯定啊!”她故意挺胸抬头,多了几分?高傲在里面,“本小姐可是选修过表演的。”
伏涵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替她撑着伞,与她一同沿街走着。
那是1919年的冬天,世
界还动荡不安,上海也远不如一百年后繁华热闹。
但是初雪这天,他们撑着同一把?伞,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在这不安的乱世,有过小小的、可以铭记一生的安稳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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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那天的照片很快就被送到宋家,宋念伊趴在床上,将那些照片翻来覆去看过,嘴角不自知地翘着,露出了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微笑。
“这个呆子,拍照倒是蛮好看的嘛。”她一边看一边嘟囔着,小腿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
“这眼神,是不是暗恋本小姐啊?”
“哼,借给?你几个胆子,你都不敢追。”
房门被轻轻扣响,佣人在门口轻声道:“小姐,家里来客了,先生说让您下去见见。”
“哎呀不去不去。”宋念伊头也不回,不耐烦地拒绝。
“先生说,小姐必须下去。”
“谁啊那么烦?”她不悦地坐起来,小嘴嘟着,满是不悦。
“是……白家大少爷。”
“他回来了?”
白家算是这个上海滩财力比宋家厚实的家族之一,他们家共有两个少爷,大少爷叫白止,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是个人人畏惧的活阎王。
二?少爷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花天酒地,是个风流浪荡子。
人人都说,白家大少爷虽然是个脾气很差不好惹的人,但他对他亲弟弟可算是很温柔疼爱,想要干什么都纵着他。
但是宋念伊却不这么想,白止之所以纵着他弟弟,无非就是想让他弟弟变成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这样,他便可以合理继承白家的事业。
白止这人,心机深沉,连她也害怕。
听说他出国去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混蛋似乎,有些喜欢她,看向她的眼神总像是看猎物,恨不得生吞活剥,连血都一起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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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伊下楼来,白止似乎感应到一样,抬头朝楼梯这边看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阴森森的,恶魔一般。
被这个笑吓到,宋念伊差点儿抖了抖。
“念念,好久不见。”他理了理衣服,从沙发上起身,朝她走过来,似乎想要抱她。
行至跟前,中间突然冲出来个伏涵,将他挡住了。
白止依旧笑着,却有些冷,瞥了伏涵一眼,笑道:“哪里来
的狗挡道。”
“他是我的人!”宋念伊马上护着伏涵,“你凭什么骂人?”
“哦?”白止笑得更加深了,“你的人,什么人?”
“他是一一的保镖。”宋志成看气氛有些焦灼,便适时出来打圆场。
“哦,保镖。”白止笑着点了点头,“那还真是条狗。”
“你!”宋念伊气得血气上涌,推了他一把?,“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一一!”宋志成大喊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太过分?。
“父亲!”宋念伊不满地大喊出声,见他还是要自己听话,更加生气了,一把?拉住伏涵的手?气呼呼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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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宋念伊终于停了下来,对着伏涵就是一顿吼:“你怎么不说话啊,他那么骂你,你不会打他吗,你不是很能打?你是傻子吧,气死本小姐!”
伏涵任由她骂,看她不说话可,才?解释到:“老爷对他很客气,白家大少爷,我不敢打,怕你们受牵连。”
“你还知道怕?你怕为什么还要冲出来拦住他?”宋念伊没好气地问。
伏涵低下眼睫,犹豫了几秒,才?回答:“他要抱你。”
“那就给?他抱一下又不会怎样!”
此话一出,伏涵便看着她不再说话。
不知为什么,宋念伊就有些心虚了。
说实在的,拥抱礼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就是朋友之间的一种亲密接触问候而已。
顶多,这个白止她很讨厌而已。
只是毕竟伏涵不同,大概他目前为止的人生中都在这个地方过了,思想相较于她而言,还是有些保守,所以,白止要抱她,他会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不过,她忽然很好奇,他不愿白止抱她,是因为当初找他当保镖时的要求,还是,他单纯不想她被别的男人抱呢?
“你别误会……”她不得不解释些什么,“我不是愿意被他抱,只是,。他不好惹,你也知道,现在你得罪他了,你会很惨的。”
“嗯。”
“嗯?”
“我知道。”
“那你还敢?”
“再来一次,也敢。”
“……”宋念伊愣是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半晌才?泄了气,有些无奈,“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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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止这人有多狠毒呢?
伏涵不过是放了一天假,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浑身都是伤了。
宋念伊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气得说不出来话,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她径直跑去找了白止兴师问罪,白止倒也不否认,反而轻描淡写地开口:“不过就是收拾了条狗,有什么问题么?”
“他是人!他叫伏涵!他不是狗!你这个混蛋!”宋念伊不管不顾地对他拳打脚踢。
白止一把?将她搂住,禁锢在怀里,慢条斯理地问:“心疼了?喜欢他?”
“是又怎样?”
“很好。”白止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吃狗肉喽。”
“你这个疯子!变态!恶魔!”
“念念,多骂两句,我喜欢听。”
宋念伊简直对他无话可说,只不断地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掌控。
“怎么不骂了,是不是心疼我?”白止轻笑了一声,“想让我放过他?可以,嫁给?我。”
“你做梦!”
“那就收拾收拾,吃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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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伊那天自然没有答应嫁给?白止,那个疯子,她想远离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答应嫁给?他?
只是没答应他,总不时看见伏涵身上带着伤,也曾听闻,他的师父师兄弟们朋友们也都不太如意顺遂。
这些都让宋念伊愤怒,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宋家不是完全没办法跟他抗衡,不是没办法保护伏涵和他的朋友们,但是宋志成不愿。
以一整个宋家的力量,去保护一个小保镖,跟白家树敌,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那样做?
宋念伊在想办法,虽然还没想到。
只是没等她想到办法,就听说若兰和她妈妈的摊子也被掀了,还有人欺负她们母女俩,而伏涵为了帮她们,受了重伤。
在这样的乱世,报案没什么用,那些人顶多抓紧去,过两天又放出来了。
宋念伊知道的,只要白止不停手?,事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但是,难道真的就要这样嫁给?他来平息这件事?
她不愿。
但好像,只剩下这条路可以走了。
不,或许还可以去求求父亲。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求宋志成,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个平时对她宠爱要什么都答应的父
亲对她说:“嫁给?白止也挺好,虽然他做事有点偏激,但毕竟我看着他长大,他对你,确实也算真心。”
这简直可笑!
真心?
白止对她有什么真心?
不过就是想占有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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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夜里的风寒冷刺骨,宋念伊坐在窗前,将那些她跟伏涵的合照拿出来看。
他受了伤,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总之今日请了假,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从前日日相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如今不过一日不见,她竟然很是想他。
照片里,他对她满眼爱意,举止亲密。
周遭的世界冰冷,但她知道,他的怀里,永远炽热。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再也没可能这样跟他拍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