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旻飞如同平日里绝大多数的时间一样回复得很快。
[什么事,来，说说看。]
江雨焉看见丘旻飞的回复有些晃神,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有事找丘旻飞，丘旻飞好像永远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复，不管他们俩个人这段时间是不是在吵架或者闹矛盾。
江雨焉突然有些感慨，何必呢，如果不是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变过，她可能也不会这么久都放不下。
[你知道茱莉亚音乐学院吗，我们系今年和他们那边有一个交换生的名额,我老师想向院里推荐我，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丘旻飞看见消息后愣了好一会儿。
[纽约的那个茱莉亚音乐学院？]
[江雨焉：嗯。]
丘旻飞彻底愣住了，他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是没有想过江雨焉会出国，毕竟她学的是西洋乐器。而且对于他们这种在国内已经是top的学校学生来说，想要进一步发展，很多人都会选择出国去读更好学校的研究生或者博士。然而那毕竟是研究生或者博士,他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要去多久？就一年吗？]
[江雨焉：两年，大三和大四，不过我老师的意思是让我读完本科就直接在那里申请研究生。在那里读两年再申请,会比直接从国内申请，通过率更大。]
两年加两年就是四年，两国的时差是十二个小时，遇到些什么事情办理签证还需要等上半个月才能过去。
丘旻飞沉默地望着熄灯后的宿舍天花板,突然发现原来世事真的不是都能尽如所愿，年少怦然心动的时候也想过能够在一起就好了，明白感情这种事情没法勉强后便只想默默陪伴照顾,没想到如今连陪伴都是变得遥不可及。
丘旻飞露出一点苦笑，若是私心，他当然不希望江雨焉去，高中在一个城市的最南和最北两端他都觉得远，何况是相隔太平洋。
然而他也知道，这个机会对江雨焉来说是真的不错，走大提琴这条路不仅需要天赋和能力，还需要机会和平台，若是能够进入茱莉亚音乐学院，那无疑能够带给她更多的机会和更大的平台。
丘旻飞在输入框中输入又删除，良久.......
[这个机会挺好的啊，为什么要考虑呢？]
江雨焉看见微信对话框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她看见对话框中迟迟没有新的消息出现，她抱着期望等了很久，其实她也不知道她期待的是什么样的答复，直到她收到丘旻飞的消息......她突然感觉有点难过，她知道她期待的不是这个。
江雨焉犹豫了一会儿，慢慢打开输入框，试探着打字道。
[我也说不太清，可能就是觉得有些突然，感觉什么都没有准备好，过去了的话离这边就远了，回来一趟也不怎么方便，平常想见个什么人就很难见到了......]
丘旻飞看见江雨焉的消息皱着眉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前半段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关键就是最后一句，什么叫做“想见个什么人”？如果想见的是朋友那正常就会直接用朋友来泛指，用“什么人”明显说明心里有特定的人选，而且会这么说也证明这个人在江雨焉心里的地位不一般。
不是普通朋友，平日想见，在离开前又会不舍......
丘旻飞心里五味杂陈，不舍、伤感和惆怅都被化成了酸楚和气恼。他感觉他现在可能就像是那些老父亲一样，什么叫做“女大不中留”？他在这边不舍和难过，心酸地计算着两边的时差和距离，一边担心她在那边一个人难免孤单，遇到点事情万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边又担心签证的办理时间，万一她在那边发生点什么事情，他都不能立马过去。结果她倒好，就知道担心能不能见到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野男人！
丘旻飞很想忿忿地打下“见什么见，业都没毕谈什么恋爱，什么人能比你自己的前途重要，像这种为了自己，以什么‘不舍’、‘见不到’为名，怂恿让你留下来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他知道江雨焉的脾气，这种话说出来多半又要吵架.........
[我倒觉得还行，这个机会挺好的，不去实在可惜。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朋友什么的想聊天也能随时在微信上聊。你可能就是得知这个消息得知得太突然了，不舍是正常的，但是只要好好想一想就会发现这些都是小事。]
江雨焉感觉自己的满腔的愁肠和小心翼翼的试探都被丘旻飞这句“小事”给击碎，能放下的不舍那都不叫不舍。以己度人，他感觉这些是小事，那只能说明她的离开对于他来说，即使有不舍，那也不是放不下的不舍。
江雨焉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在这边犹豫不决念念不忘，结果对于他来说，这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情。
[也是，说不定我在那边待上几年，习惯了，就会发现那边其实也挺不错。]
什么叫做“发现那边其实也挺不错”？丘旻飞心慢慢沉了下去。
[你读完研后不打算回来了？]
江雨焉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要长久地留在国外，她看见丘旻飞的消息，赌气地打字。
[看工作机会吧，其实想一想哪里都一样，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如果在那边能发展的好，说不定就留在那边不回来了。]
丘旻飞有些急了......
怎么会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呢？！你爸妈能同意吗......
丘旻飞顿了顿，又默默将对话框中的字给删了，是啊，即使她爸爸不愿意，她妈妈也肯定能说服她爸爸。她妈妈原本就是大提琴家，没有人会比她妈妈更懂一个好的乐队和好的舞台对大提琴手的意义。
隔了二十分钟，江雨焉终于收到了丘旻飞的回复。
[去吧，这么好的机会，别浪费了，要是以后出名了，我出去也好说我有一个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过的大提琴首席朋友。]
江雨焉感觉心有一些胀痛，闷闷的，说痛也不痛，就像是什么东西尘埃落定了一样，带起漫天尘沙，迷了眼睛，又胀又酸，眼中还有些潮湿。
江雨焉睁着眼睛仰起头，努力让自己看窗外夜空下的星星。即使今晚的天气不太晴朗，乌云密布......
[好。]
丘旻飞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拿着手机，侧躺在床上，他看见江雨焉的回复，不知道是应该难过还是应该心安，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什么东西被自己亲手挖出去了一块，挺疼的......
若是按照往常的惯例，江雨焉好不容易主动找他聊一次天，正事聊完一般他都会再自然地将话题转到日常生活上，插插科打打诨，尽量多聊几句。然而此时的他却完全理不出头绪，努力提起精神打了几行字，结果怎么看都觉得没意思，打了又删，捂着酸胀的心脏，大脑放空地望着天花板。
江雨焉站在宿舍的窗台边深吸了几口气，随后回到书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邮箱，给老师写下了一封决定去交换和感谢的邮件，设置好了明天早上九点定时发送。
..........
凌晨四点半，丘旻飞一手捧着笔记本电脑一手把季桦瑜从睡梦中硬摇了醒来。
季桦瑜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懵，他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睡得太死，没听见闹钟，起晚了，结果透过半掩的窗帘看了一眼窗外，见外面仍然还是一片漆黑才安下心来。
“大半夜的，”季桦瑜打了一个哈欠，“你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