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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红消香断

似这般迅猛的烈性毒药,詹三笑怎会中招,她带了随行,碰过的沾过的,手底下人也碰过,也沾过,怎会悄无声息便中了毒。

仓皇之间,难寻出蛛丝马迹来,楼镜目光凝在詹三笑脸上,“可有办法……”

半夏良久无言。

心中皆知,回天乏术。

楼镜沉默良久,回了头去,威严肃然,吩咐影中的暗卫,“去通知定盘星。”

楼镜忽觉得手腕上一紧,她垂眸一看,却是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她的腕子,昏迷过去的詹三笑,不知何时又清醒了过来,“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楼镜俯到床畔,以为她尚有话要交代,詹三笑手上抓的越发紧了,不知她哪里来的力,让楼镜都吃痛了,詹三笑缓了极大一口气,似咬着牙,用尽了气力,“楼镜,丘召翊,唔……当年孟家灭门之祸,便是出自他手,各大门派不过是他用来借刀杀人,寻找方子的手段。”

楼镜骇然一震,瞪着詹三笑,呼吸急促起来,“你,你怎么会知晓这些,你又为什要与我说。”

詹三笑凄然笑起来,纤长的脖颈脆弱,只因主人激动,泛出一片病态的红,“我要告诉你,你要知道的,丘召翊也是你一大仇人呐。焦岚当年为解孟家之危,才至于陷入争端中,身怀六甲,颠沛流离。”

楼镜怔怔望着她,忽然觉得不认识眼前这人,又疑心,她是病重才至胡言乱语,楼镜眼中泛起血丝,“你是谁?”

“你那时年纪小,不记得我了……”詹三笑软倒在床上,口中鲜血直淌,婢女用帕子擦拭,直将素色的帕子染成了暗红之色。半夏给她施针,却也只能让她好受些,詹三笑缓过气来,“当年孟家的事,飞花盟与中原武林串联,是由赫连缺连线,让那人将消息在中原武林散布,如今也有联系,那人在,或许,许是你乾元宗的人,不得不防,人手在查探,暗桩,联系,你师姐……”

今夜里震慑人的事已太多,但听到这桩事,楼镜还是不禁浑身一凛,待要进一步询问。

詹三笑已无法交谈,话不成句,“你是一把剑,你会,刺破那些人的面具,让他们也知道疼,接下来的路,由你走了,我,我对不起你,只是,不得已。”

詹三笑呢喃着,言语已然颠倒了,伴随力竭的呻/吟,“不止飞花盟,空有名号,但凡心术不正,正亦是邪……便当母亲是罪有应得罢,当受此劫难,但稚子何辜呀,只求保她一人平安无忧,老天无眼,连,连她也不放过吗……”

声声泣血,句句问责,悲愤难言。

至此时,詹三笑昏昏沉沉,彻底昏迷过去,书房之中,死寂一片。

下半夜里,詹三笑身上热度渐渐退却,耳道和嘴里不再溢血,她身上白衣,血迹斑驳,也早让婢女换下。

只是这个玲珑心思的女人变得灰白,气息在逐步减弱。

虽有半夏在侧,吊住她最后一口气,楼镜也不知,能不能让她撑到韶衍赶来。

夜里颜不昧来过,站在詹三笑床畔,一言不发,只是枯老的手上轻轻摸过她的脸,瘦瞿的身影似又佝偻了些,默然离去了。

楼镜和半夏在床畔守到天亮,詹三笑忽然醒了,眸子里明亮,极富精神,甚至能下地。

两人见了,神情黯然,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怕是,回光返照了。

詹三笑赤脚下地,往外走去,谁也不知她去哪,却无人拦她,楼镜跟在她身后走。

天际云层深厚,天道比昨日还冷了几分,朔风吹得人脸上发疼。詹三笑却不觉得冷,只是一身单衣,赤脚走到了观雪台。

她站在正中央,天地开阔,清风绕身,雪白的衣袂与乌色发丝在风中飞舞,她的人显得那样轻盈。

回过头来那一瞬,双眸是星辰,华彩已夺天光。

她说,“楼镜,今日要下雪了。”

楼镜听得那句话,悲凉似潮水涌到心口来,这人亦师亦友,对她所行之事,是爹爹是师父会做的,她于此处成长,于此处重生,如今只能目送她远行。

“四年前南冶派开炉,我找南冶派掌门定下了一把剑,那把剑,送了你罢。”

那人美好易碎,朦胧似梦,似霞蔚青风,时刻要飘逸而去。

楼镜听得若有似无一句。

——寒蕊不挨尘,消解随东风。

那人似一缕雪白的软烟倒在了观雪台上,楼镜走到她身旁,她问:“楼镜,下雪了吗?”

楼镜尚未回答,玉蕊琼英随东风仙去,那人似嗔似喜,眉心展开,似终于解脱,得了一身自在的释然。

似一滴极冰极亮的泪滴在了眼睑上,楼镜抬头一看,目光凄然,漫天雪花,飘飘洒洒,纷然落下,寰宇置于清雅雪白中。

詹三笑真名已无从得知,詹三笑此名是她自取。

楼镜曾问过此中含义。

三笑

——一笑我今非昨,二笑悲欢几多,三笑人生奈何。

这一冬雪来得晩,却下得极漂亮,似飞盐飘絮,颜色喜人,耳目一新。

燕宅里的人出来看雪,不由得都赞叹两声。

韶衍听得声音出来,见到满世界的雪白,伸手接着空中落雪,粲然一笑。

眸中惊喜,步伐轻悦,迫不及待便冒雪往外走去,当日一吵,她总拉不下脸来,昨日又是不欢而散,她正不知以什么名头去寻她,可喜……

“衍儿,你哪去。”

“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