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走到赵襄面前,皱眉道,“端茶的时候烫到手了吗?”
赵襄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确实是在担心,才稍微和缓了颜色。
“我今天和辛明他们去南安匠作,”她道,“只是走在街上的时候,我腰上的剑突然炸开了。”
她似有若无的看着江枫,“幸得那人怜悯,没炸到我身边的人,就连我,也运气好,只是伤了手腕罢了。”
“我来此是告诉你,我右手受伤,这段时间公文的事情,恐怕得你自己批了,或者你让元直和子圭帮忙。”
“我没练过左手,现在练想来也来不及。”
她又看向余殊,“辛承治他们新附不久,结果当街发生这种事情,影响极为恶劣,难免让人对南安的安全不自信。”
“毕竟我不大不小,也算南州文人最顶端的几个了,”她此时终于看向江枫的眼睛,嘴角似笑非笑,“我都能出事,他们恐怕也难自保。”
江枫在她说到剑的时候,表情就僵住了。
余殊皱着眉,大步走来,“竟有这种事?”
“是我失职,”她严肃的看着赵襄,“此事长史勿怪,殊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文景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挺喜欢她的态度的,难得微笑颔首,“尽力便可。”
余殊显然没听进去,转身就要走,“我这就去查。”
江枫猛然拉住她的袖子,“不了,不必查了。”
余殊诧异的回头。
江枫脸色极为尴尬,拉着赵襄的袖子道,“可能是眠眠干的。”
“回来我问问,若是她做的,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文人的手是极为重要的。
而且赵文景体质不是武者,又没有签龙,恢复起来恐怕会很缓慢。
也难怪赵文景这么阴阳怪气的。
换谁谁都气。
而且影响确实恶劣了一点。
当街。
还是在辛承治他们当面,江枫尴尬癌都要犯了。
她记得,赵文景那把剑,应该是和她同款,都是居云做出来的。
江枫其实不在乎,因为就连她的剑,本身也是赵襄把居云拐回来,才到手的。
这事确实尴尬。
江枫拉着赵襄的手,软声细语的关心了半天,又道,“你别急着走,等会我带你去墨白那里,看看能不能有什么丹药。”
“现在天气寒冷,若是留下后遗症就麻烦了。”
“再去小黯那里,弄点能自暖的贴片,你身子骨自小就不行,还是紧张些好。”
余殊嘴角抽了抽,算是听明白了。
这事若是龙座做的,她可就没法查了。
但是当街发生的,她该怎么跟百姓交代?
赤衣刚树立起来的声望,结果自家长史被人当街击伤。
太离谱了。
江枫也尴尬的要命,但是至少先把赵襄安抚住。
她从小就不是爱吃亏的主,即使是季余眠,也别想让她认栽。
最好的方法就是江枫自己把事情接下来,人情承替,至少赵襄不会对她出手。
赵襄难得见她这么做小伏低的模样,还这么关心她,她颇有点不适应,眉头都皱紧了。
她甩开江枫的手道,没好气道,“行了,我知道了。”
“你对龙座的控制力太差了,她来此根本不受任何人的制约,是把双刃剑,”赵襄提醒她,“你手下的人越来越多,要顾虑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还是早做准备吧。”
“这次是我,谁知道下次会是谁?”
赵襄语气渐渐严肃,“我们可不想我们的生命安全,寄于你枕边人的心情,”她语气极为警告,“否则我不客气的告诉你,至少我本人会离职。”
江枫的笑容极为勉强,过了一会她干脆不笑了,沉声道,“我会想办法的。”
“多谢文景提醒。”
赵襄:“不用你操心了,我去找子圭照一下,说不定有用。”
她语气有些赞叹,“许子圭真好用。”
江枫:“……”
很好,子圭渐渐工具人化。
江枫:“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我其实挺头疼的,你们觉得我怎么办比较好?”
“实不相瞒,她实力比我强,虽然目前看起来对我百般顺从,实则全部取决于她自己的心情,我很难干涉。”
“我也不想像个那什么一样,说什么你不听我的我就生气之类的话,”江枫表情苦闷,“太丢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我做不来。”
“我说的话,她听不听其实全取决于她自己,而她的目标……”江枫表情尴尬,“应该是和我不受任何人打扰的在一起。”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她又不是野人,怎么可能不受任何人打扰呢?
“所以如果国事乃至很多常人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她眼里的结果可能是迥异的。”
“一切目标以我为主,”江枫表情有些陡然的幽深,“即使她知道是我不喜欢的,也会依旧我行我素,除非我警告她。”
“举个例子,以前叶瑾和我玩得好,她对叶瑾严防死守,很多时候有点过头,我不管怎么说她都会以隔开我和叶瑾为第一目标,最后我不得不自己主动离叶瑾远点。”
江枫表情不明,“但是我不喜欢被人强制干涉自由。”当初她不愿意跟季余眠,兴许也有这样的原因。
如果她真的完全倚仗季余眠,很难想象她会过什么日子。
金丝雀?庶几近乎。
估计就连季余眠自己的手下靠近她,都会被季余眠警告。
比如墨白。
这是江枫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她宁愿死都不会接受这种生活。
都解放那么久了,她才不想做别人家养的太太呢。
她绝对不可能满脑子谈恋爱,全身全心都只有一个人的。<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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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姬祥可以,但是她绝对不行。
倏尔,她表情又转为无奈,挠了挠头道,“但是她对我真的太好了,好的过分的那种。”
“只要她不负我,我必然不会负她。”
“这是底线。”
季余眠的优点真的和缺点一样明显。
优点就是她特别宠人。
换成许琰,有的时候还会很明显的嫌弃姬祥蠢,但是季余眠绝对不会。
她只会心疼,呵护,极为护短,谁敢表露一点姬祥不好,她能把人都杀了。
人道毁灭.jpg
也许是许多人梦中情人一样的女人。
但是江枫不吃这套。
谁敢骂她,她自己就能把那人狗脑子敲碎,还能卖了让她帮自己数钱。
季余眠都没有发挥的余地。
最弱小的时候,江枫都没放弃过反抗,更何况现在。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人无完人吧。
没有人身上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的。
只要妥协一些,都能过去的。
日子还长,凑合过呗。
只是江枫挣脱了那种未来,季余眠却被迫被拖入江枫要的未来,她恐怕很难受。
在她眼里,江枫就应该天天跟她在一起,满心满眼都是她,谁都不理才是最好的。
江枫只能尽量想办法从别的地方补偿她了。
季余眠其实本质还是自我的,有的时候她为了达成她想要的结果,依旧会主动忽悠江枫,希望江枫能按她的剧本走。
只是翻车的时候比较多,江枫警惕的很。
她又再次强调了几遍,底线底线底线。
赵襄两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然明了。
余殊思考了一会,“殊倒是有个粗浅的想法,便抛砖引玉了,望长史莫怪。”
赵襄瞥了她一眼,“你太客气了。”
“我不是很喜欢客气的人,以后跟我说话少来这套。”
她语气很冷淡,直率的令余殊惊愕。
江枫忍不住嘴角上勾,“别客气了,你看她怼我怼的那么欢快,哪像个正经的文人。”
“余小殊你就是太谨小慎微了。”
余殊干笑了一声,“那我就说了。”
江枫看着她。
余殊看着江枫的眼睛,“也许是你给龙座的安全感太低了。”
江枫也郁闷,“我能怎么办?本性难移听过没有?”
“一直克制我也很累啊。”
还不就逮着机会就放飞自我嘛。
余殊也没想说她本性的问题,只是道,“既然如此,不如将她的身份立下吧。”
江枫眨了眨眼,“怎么说?”
余殊:“让她自认为已经成为我们的主母,心中多少会有些克制,说不定还能升起一些责任感。”
“若是主公能让她产生我们都是她自己人的想法,就更好了。”
“我观龙座能为东州子民击胡,其实潜力还是很大的,”余殊不怀好意的道,“只是需要麻烦主公你好好引导了,耐心一些,多些妥协,多些克制。”
江枫表情微妙,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她才笑道,“就你鬼精是吧?”
把季余眠身份确立下来,她能不能产生安全感不一定,但是余殊她们却有了护身符。
一个特立独行的龙座她们对付不了,但是一个脾气迥异的皇后,她们不要太有经验。
把你拉入自己熟悉的游戏场,然后用丰富的经验制住你,不就是大臣们最习惯的戏码吗?
江枫思索了一会,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虽然季余眠不一定懂她们的弯弯套路,但是江枫自认为还是懂一点点的。
她也不至于看季余眠被欺负。
季余眠作为主母,也不好意思和手下计较。
简直计划通。
果真是经典的文人钝刀子割肉系列。
余殊当武将真是太可惜了。
出将入相,不外如是。
以后让她以军方的身份入阁试试,也许能给她带来意外的惊喜。
赵襄颇为惊异的看了余殊一眼,似笑非笑起来,“襄始识中尉之智矣。”
余殊谦虚的道,“不敢不敢,这算什么智慧,徒惹长史发笑。”
“长史日理万机,不是殊这种粗人能比的。”
赵襄:“敢问中尉可有表字?”如果没有的话,可以让江枫现赐一个。
余殊极为惊讶,下意识瞄了眼江枫,然后不动声色的道,“有字连召。”
“连召?”赵襄咀嚼了一番,“好字。”
其实她觉得一般,感觉没什么寓意,一听就像是武夫取的。
之前江枫给李清明取的那个‘长安’虽然俗了点,但是寓意却是不凡。
连召,就没什么感觉了。
不过,她对余殊还挺顺眼的。
是个妙人。
难得府里有个有脑子的,说话还好听,不像叶吾瑾那么讨人嫌,还是不错的。
江枫就看着她们互相吹捧,心情居然还不错。
她麾下文武性格迥异,除了许子圭小傻子跟谁都能说一句,其他人都是各玩各的,很少有交流。
切实演绎了什么叫文武殊途。
现在总算有交流了,江枫拉一下进度,以后可以进展到她们互通有无,联手跟她斗的朝争日常了。
所以说,余殊不适合做军方领袖。
她太聪明了。
如果首辅与大将军达成一致,江枫就会成为个摆设。
即使她知道她们忠心,未必会这么做。
但是人性经不得考验,最好连机会都不要给才好。
李清明适合做大将军。
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大将军。
安全。
放心。
稳。
苟。
安。
余殊以后战绩多了,可以直接让她从政,进内阁也不错。
发光发热。
单纯意义上,仕途其实比李清明都好。
在史书上定然能浓墨重彩。
她为什么突然对李清明这么重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