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很大,涌进城市里面的水一点都不少。
因为现在,东京湾那个邪神还在不停着重复着抬脚又放下去的动作,把日本列岛踩进海洋里面呢。
准确来说。不仅仅是邪神。
在任何人哪怕是到了现在都还能够看得见的直播界面上,那个自称是开普勒的少女也在笑嘻嘻地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究竟是她通过预知的魔术,预知到了邪神的动作,然后跟祂一起做呢。
还是邪神模仿了她。
或者邪神干脆由她操纵。
这种事情,在最多不过几分钟之后就要死了的现在,还是不要太多考虑为好。
因为大家知道真的有冥府存在,在这个时代是不存在‘安息’的,从来没有人可以死而瞑目。
死去才是一切的开始,那就不要现在再给自己树立新的敌人了。
无论如何,现在城市与海洋连接在一起了。
这可不是以前的那种洪水。
不是简单的下了几天倾盆大雨,也不是由龙卷风把水从海洋带到城市里面。
这是整个国家被压进了海洋里面。
他们和占据这个星球70%面积的海洋连通在了一起。
海多宏大啊,但是城市很小。
而水流是不定型的,它们只要想在城市之中流动,那就得相应的变小。
海水在裹住那些遇难者之前,又冲过那么多的地方,带走了那么多东西——被折断的电线杆,居民楼的钢筋水泥板,新型小轿车…
在一往无前的奔涌的洪水之中,人们和它们就像是搅拌机里面的果肉碎屑一样相遇。
或许更糟。
因为搅拌机你无论开的功率多大,果肉与果肉相遇,最多两败俱伤。
但通常来说,如果一个重达数吨的大卡车,和一个只有200斤不到的成年人撞在一起…
那么哪怕号称什么‘人类的牙齿是全世界最坚硬的物质之一’,会碎掉的那个也绝对不是大卡车。
或者至少大卡车不会感觉到痛,不会感觉到自己‘还不如在几分钟之前,洪水刚刚开始席卷的时候跳楼自杀呢’。
死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些幸福。
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闲心去思考了。
但是潜意识——人们总是喜欢说潜意识比真正的意识要宏大几百倍,也比真正的意识要聪明几百倍。
他的潜意识肯定知道,如果在那些黑色的冰冷水流里面,跟其他的所有东西混在一起。
自己的血肉之中混杂着其他人的血肉,自己的骨头渣子贴在那些车窗玻璃上。
那么就肯定没有什么尊严可言了。
而魔女却在微笑。
被两块水泥板夹在一起,被洪水像是冲一块木片一样从两层楼的高度冲下去,并且一路加速。
他完全闭上眼睛之前,借由一个从面前坠落的铝制罐头表面——那也是一个光滑的,像是镜子一样的物体。
而只要存在镜面,就可以看到开普勒的直播。
在那个界面上,他看到了魔女。
她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我们的死去是真的让她很高兴。
他想。
这一点开普勒跟所有的女神都不同,神从来不曾刻意的想过要谁受苦的。
…但是为什么?
种种情绪。怨恨也好,不解也好,愧疚也好(如果我们当时更加恭敬的去对待她——其实我们应该更加放低姿态一些的),都已经不能够做出任何的行为去补救了。
他只能闭上双眼。
让那些情绪像是沉淀在杯底的咖啡渣一样往下降。
而后,和所有死在洪水里面的人们的情绪一起,化作一片黑色洪流。
不是在世界的表面以物质的形式呈现。
而是在世界的里侧,以信仰的形式,奔涌向某个异空间。
在那里杜松子坐着,像是丰收季的松鼠一样两眼放光。
在自己的树洞(空间)里面点着收集到的松果(信仰)的量。
“这可真的是大丰收啊!”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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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之魔女。板块摇撼者。搅乱星辰之人…】
“真可爱,他们给我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绰号,每一个绰号都是这么的蠢。”
杜松子说。
“但是同时还能够输入这么多的信仰,真的很了不起。”
“明明日本的人口也就这么点吧…?”
【不过它的文化产业的确是全球最发达的几个…之一】
“噢…这个国家里面的人好像都比我想象中的爱做梦一些。”
“那倒是很可爱。”
杜松子这么说着,把手指放在嘴唇里面,笑了。
她最近有点喜欢做这个动作。
如果有心理学家看到的话,可能会说什么她还在口欲期,还是一个小孩子之类。
不过她这么做的时候,能够让心情很放松。
而她心情放松的时候,就不太容易给别人添麻烦了。
所以总的来说还是为了整个世界的和谐作出了贡献的。
“但是为什么月亮的信仰程度上升了这么多?”
“明明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字提过。”
杜松子说。
系统的回答是。
【因为是月亮。】
“啊?啊。噢…嗯。”
她想了想,点头表示理解。
整个地球的月亮信仰是相当丰富的。
虽然说杜松子还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马甲说过自己是月之女神阿耳忒弥斯,或者冥月女神赫卡忒之类的大人物。
“不过红月事件里面出现的那位女神…”
大家对于祂的主要记忆点也就是那轮笼罩着整个星球夜空的红月。
在红月世界里面女神有着预言命运的能力。
在后来,经由神明们的口中改写,就直接变成了操控命运。
而现在开普勒也做出了类似的事情。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只是一个看着天上的星星的占星术士的话。
那么现在,谁也不怀疑,她是以一己之力把整个命运朝着坏的方向推移的大魔女。
“就这样子打个比方吧。占星术士之类的——不仅仅是那些有文化,在大学协会里面看书,发表一些论文的学究。”
“以前的航海家们也会在船上招募一个…虽然说他们的名字跟那些人不太一样.”
不过也是要看星星来测定方位的。
偶尔两者之间也会有共通之处.
“那些人搞不好有没有什么魔法…现在的世界里面是没有魔法的,但是几百年前几千年前就谁都不知道了。”
“就算问现在的我人类…或者最开始的生命是怎么从有机物里面产生的,我也回答不上来。”
那么还是干脆把这种事情寄托在神明的身上比较好。
“但是更大的可能是,那些占星术士是通过计算,通过观测星星的方位,预知到什么地方会有暴风雨,什么地方是他们要去的正确方向。
“好像以前中国那边也有看星星知道会不会有灾难的占天司,就算是现在,我们的野外生存指南也告诉我们要看着南北斗星还是什么星星的位置确认方向呢。”
“要说科学也是蛮科学的吧。”
“反正通过这个。就可以让他们的船只在那个都是黑暗的迷蒙海洋里,走出一条正确的路。”
“也就是所谓的星光指引着前路。”
“但是如果遇到了学艺不精的家伙,那就绝对不要想着去得到什么指引了。”
“遇到更加糟糕一百倍的家伙,干脆就故意给你引领了错误的路。”
【而开普勒这个角色的效果——】
“当然是我站在原地,就要开始施法——不是通过魔法阵,只是通过我手中的笔,水晶球,还有那个人皮做的本子,就可以开始施法。”
“让天上的星星…让照着我们的星空,乃至于和地球这个星体相对应的,所有宇宙恒星的位置都开始变化。”
“操控星图的方向,那‘只要我走过的路都是我想要的’。”
“也就是能够让大家走到厄运的那一条路。”
杜松子笑了。
“如果说在其他人的眼中,占星术师只是顺从着命运的话,那么开普勒肯定是操控命运的人。”
“真是的,为什么这么看我?”
“我原本也只是想要做一个可怜的先知而已…‘大家的不幸都不是我所希望的!只不过我只能够预言出来不幸而已!’”
杜松子学着娇滴滴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一切都是我害的啦?”
“不过托这个的福,诅咒属性倒是大幅度提升。”
“【改变命运】…这个听起来的确还是比预言酷一点的。”
“总而言之,同样都是有着预言并且一定程度改变命运的属性。”
“开普勒也难免和红月女神那位大人物联系在了一起。”
翻翻以前直播间的弹幕。
【她自己也说自己是从希腊那边…反正她的那个笔记本封皮上有希腊那边占星术士的名字。】
【…那个笔记本是人皮做的吧】
【是人皮,但是感觉不到是这么老的年代啊…?】
【废话。那么远,就算是考古也只能够挖到骨头,不可能挖到皮的。】
【不过如果用作魔术用品…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不是以前和她们的家族敌对的占星术士?】
【希腊那边的思潮…各种学派倾轧的也很厉害吧?】
【如果用现在的眼光来看,那的确是思想的进步…】
【或者干脆就是各种魔法师都只坚持着自己的学说,互相用拳头分辨出个胜负而已。】
【虽然说开普勒这个名字和希腊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如果是传承了这么久的魔术师家族的话,会在那个黑暗中世纪,在欧洲各国流连,乃至于去到更加偏远的国家,都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倒不如说如果真的上帝要去惩戒女巫的话,她们就算逃到平行世界,逃到外星球都理所应当。】
【呃…不。上面的还是谨言慎行吧。】
【女巫这种说法本来就是教廷擅自说的,而且被抓起来烧死的人也不全部都是女性。】
【圣经里面倒是有‘行邪术的女人’之类的说法,但是这跟希腊那边的神明应该不太一样。】
【农神手上的号角就是从上帝那里要过来的,两个神明之间的关系应该挺好的呀。】
【神明的事情人类还是不要过多猜测为好…】
【之前不是有人猜测她是红月女神的信徒吗?…这么看来,以前的神话变迁说不定不单单只是神明之间把手伸到其他的国家去.】
【也有可能是她们的信徒在各个国家之中迁徙,也带去了自己的信仰。】
【哦,对,我知道以前日本也有佛教徒东渡的事件。】
【我们也有遣唐使啊。不过好像我们从中国…日本和中国那边的妖怪很多都非常相近,只是换个名字而已。】
【不过我们的神明好像不太共通,为什么只是妖怪这种等级的呢?】
【那…文化传播,你还可以说的更近一点,黑船事件的基督徒】
【那还是太近了】
【国耻啊】
“信徒…?”
“啊。”
那看来月亮信仰这么激增,还不仅仅是同为命运操控者的原因。
“如果是那种原因的话,那应该是【命运】这个神职信仰增多。”
现在看来应该是开普勒直接跟红月女神扯上了联系。
杜松子继续往前翻找。
微微张大了嘴。
“啊…”
他们还真敢想啊。
【所以说…会不会开普勒,一开始她的家族就是侍奉那位大人的巫女体系呢?】
之类的。
联系在了一起。
【还有一点就是…】
“因为我召唤出了海啸吗?”
杜松子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月亮本来就有着牵引潮汐的作用,根据它距离地球的远或近,海水也会开始潮涨潮落。】
并且在刚刚那次事件中,不仅仅是海啸。
人们也亲眼见到了人类是如何变成怪物的。
【被邪神污染之后,人类开始变成食尸鬼,我们目睹了这一个过程…】
【换一种说法就是。现在我们看到了人类是如何陷入疯狂的。】
【月亮本来在希腊语的词根里面就有疯狂的意思。】
【而且因为它能够牵引海水的潮涨潮落,并且构成人体的大多数成分也是水分…所以会被认为能够对人体里面的水分产生影响,并且间歇性的使人陷入疯狂。】
【像狼人在月圆之夜里面出现之类的…】
“我懂我懂,神曲里面也记载女巫会在月亮…月亮什么的时候?”
“是在满月还是没有月亮的时候举行集会之类的?我记不太清楚了。”
和那些兢兢业业,必须得趁日常多多积累跟神明有关的知识,这样子才能够在以后的灾难(鬼知道什么时候到来)中更好的活下去的科普家不同。
杜松子倒是对这些东西的记忆相当暧昧。
反正这种东西,她想要怎么解释就是怎么解释。
“所以随意了啦。”
总而言之开普勒是完全和这
个挂钩了。
“这样子也不错。也很不错!”
“虽然说我还没有想过要这一方面的权能…怎么说呢?”
“比起上面坑坑洼洼的,已经被人类踏足过,证明没有神明的月球来说——”
“而且月亮本来也就是借着太阳的光,还不只发生过一次月食,逼格不够不够。”
“我可能比较喜欢太阳,或者更加遥远的我们还无法接触的星星。”
“但是有也很不错。”
“而且最重要的——”
杜松子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她对系统说,“你干的真不赖。”
这可一点不像是之前那个对系统说‘你做的贡献只是非常微小的,主要还是归功于伟大的我’的样子啊。
【哪里哪里。】
系统这种时候也开始谦虚起来,跟她商业互吹。
【还是多亏了你用司命仙君的神格辅助我的计算。】
【如果比喻起来…就是突然加入了一个非常符合环境的插件,运算起来也更加流畅了。】
“嗯嗯。谢谢!”
系统的话,虽然说科技侧的产品在哪里都能够通用。
不过和神秘侧的最大的差别就是。
神秘侧虽然所有东西都是不通用的,灵力魔力咒力,一种力量能够叫出千万种名字,每种名字都有特定的使用方法,稍微错一点就不能用。
“不过它们真的是术业有专攻。”
打个比方,系统就像是一个多边形战士,干涉世界。影响现实。预知未来。什么都能够做一点。
但是什么的力量都是10左右。
而科技测,基本上只能够完成一个目标,比如说诅咒就是诅咒,预言就是预言,其他的全部都做不了。
但是在他们能够做的那一件事情上,能够做到70。
“单纯靠着系统的计算,想要计算出来海啸什么时候发生,地震什么时候发生还是很困难。”
“但是只要加上那个…就刚好可以了。”
“那些人。”
杜松子一边这么说,一边继续着她的动作。
在这个没有任何人可以观看,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嘲笑她的系统空间里面,她做着有点滑稽的,一下一下踩踏地板的动作。
而在现实世界里面,邪神也跟随着她的动作。
大地因此被折断,被浸入海水。
更加准确来说——
“那些人真的搞错了。”
“真的,不是人家去影响了命运。”
“我可能可以这么做,不过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而是我顺从了命运。”
她的眼睛像是电脑屏幕一样,闪烁着无数的数据流。
也不知道她在那些数据流里面,在那些0和1的组合里面抓住了哪一点。
杜松子的动作——更加准确来说是她的思维突然僵硬了一瞬。
然后她落下的脚自然而然的改变方向。
邪神巨大黑影笼罩的地方也随之转变。
表世界里,那片地方则被祂踩进海洋之中。
上面的人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像是被压进水里的蚂蚁一样散开来,挣扎几分钟之后,彻底没有生息。
“我没有去【影响】,只是我计算出了哪些地方会有灾难。”
“所以做出了行动,让他们以为我会给他们带来灾难而已。”
哪个地方会被地震影响,就提前用邪神的投影(那玩意真的只是一个投影,如果有人敢用手去穿过它,会发现它根本就没有实体)
就用邪神的投影抓住那个地方,做出一个摇的动作。
哪个地方的海啸会漫过来,就试试看做出一个把板块往下压的动作。
“严格来说这种活计跟骗小孩也没有什么两样。”
“这其中只有一件事是真的。”
那就是一开始邪神的投影还真的只是投影而已。
后来随着大家的恐惧和憎恨逐渐惯进去。
它也逐渐成型了。
“如果现在我想的话,倒是可以真正做出来一个有几千米高,能够影响大地的怪物。”
“不过大家已经很惨了,就不要添上新的麻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