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之前在房间里面跟你说过,她很害怕自己会下一个被杀。”
“在这之前肯定有种种疑点,比如说你为什么会吃下安眠药,刀子为什么要把医生和爸爸给分尸。”
“但是在那个凶手出现的时候,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这就是一起连环凶杀案,刀子是这起凶杀案的第四个牺牲品。”
开普勒说。
“但这一点要做到,非常的容易啊。”她说。
“按照你之前的叙述,刀子是拿这个房间作为分尸地点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分尸?”
“…什么为什么要分尸?”百谷泉一问。
“因为…”
“因为你当时觉得是刀子发疯了,还想过的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她就是凶手,要以此宣泄自己的恶意。”
“但是要宣泄恶意的话,我觉得到他们死了就可以了,刀子不是那一种死后还要折磨别人尸体的人,她很现实的。”
“…那是为了什么?”百谷泉一问。
“为了让你习惯啊。”开普勒说。
“为了让我习惯。”
“你一开始应该可以确定尸体是村长和医生的,因为这就这么两个死人,他们的身体特征对我们来说已经很好辨认了。”
“除此之外…那些尸块的身上都有着自己的衣服。”
“衣服,你明白吗?”
“……”
“你当时是怎么跟我复述的?你说你【一路往前,经过一个又一个的人体部位。
有村长的也有医生的。
但能辨认出来,不仅仅是凭借那些细小的,不仔细看认不出来的个人身体特征。
也是因为很多尸块上面有衣服的碎片。】”
“一开始你踩到了那个断手,你看上面有着皱纹,还有指环,所以辨认是村长的。”
“但是后来的那些尸块,尤其是躯干,其实没什么差别的。”
“上面大多都包裹着他们的衣物,这个不对劲。”
“切得这么碎的尸体,上面的衣服很容易就会像纸片一样剥落下来。”
“要不然就会被血弄得很脏,完全分不清楚。”
“但是你看外面的衣服,基本上都可以判断出原来的样子。”
“刀子应该有特别的把尸体搬进冰柜里面冻过,再进行切割,这样子血不会流出来太多,也不会弄脏衣服。”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百谷泉一说。
她说“因为要你养成看衣服辨认尸体身份的习惯。”
“你一开始的判断是没有错的,走廊上也的确是村长和医生。”
“如果习惯了这种定式,你打开门,看到穿着同样着装的小昭,也会以为是刀子。”
“他和她本来就差不多啊。”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她说,“时间不够。”
“时间不够?”
“你是不是已经觉得这个家的凶手,无论如何都能够杀掉她想要杀的人?”
“因为今天早上开始,先是在你的眼前小昭死了。”
“然后刀子刚刚送饭进去,村长又死了。”
“再到医生,刀子,一天里四个人都死了。”
这么迅速,简直有一种超自然的感觉。
“好像再怎么防备都没有用,就是怎么样都能够达成她的目的。”
“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里没有超自然现象的参与,一切发生的都是会发生的。”
“之前刀子特地给你服用了安眠药,你睡到凌晨,她才勉勉强强把那两具尸体给切割成小块。”
“那么你从砍门开始,只是那么几分钟的时间,凶手已经成功分尸了?”
“你说绷带怪人是疯女,疯女的体格应该不够跟一个拿手里握着斧子的男性相互对抗。”
“她当时应该做的是赶紧逃跑,而不是留下来处理尸体,把刀子的头和双手都给割掉,还把下身砍得血肉模糊。”
“如果说死者是其他人,你还可以说是因为凶手对死者有着深仇大恨。”
“但是刀子是疯女的女儿,就算为了给儿子报仇,都不可能把刀子砍成那个样子的。”
“你那个时候说没有看到凶手带有分尸的凶器,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凶器就在你手上啊。”
“刀子在进门的时候特地把斧头落下,就是为了让你快点开门。”
“……”
“她想让你开门的主要原因,就是要让这一起凶案真正在你的面前发生,减少其他变量。”
“但是这同时也堵死了另外一条路——几分钟内杀人分尸,时间上根本不允许。”
“除非那具尸体一开始就在这里。”开普勒说。
“刀子在事先就处理好了小昭的尸体,把他藏在这个房间里面。”
“如果是在一个整洁的房间里面藏这种血肉模糊的尸体会很有问题,但是你当时自己都说了,你对这个房间的印象就是她的分尸地点。”
“那样子就算有血什么的也没有什么关系。”
“一开始应该就放到了类似于墙角的地方,她进门然后迅速把尸体给搬出来。”
“刀子和小昭同吃同住,两个人肯定有着同样的衣服。”
“她从第一天开始就特地穿着这身和服,就是为了给我们留下印象。”
这种颜色鲜艳的和服平常很少看到,基本上可以算是刀子的一种名牌了。
“把小昭的尸体摆好位置,之后再给自己换上那身衣服。”
“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疯女人杀死医生,她‘脸上绑着绷带,身上穿着过大的男装。’”
“为什么不能给她穿体型刚刚好的衣服呢?”
“这个家里面应该不是没有的。她的母亲就算对外说‘去世了’,以村长喜爱母亲的程度,也不可能把那些东西全部丢掉,肯定会留有一些以前的遗物。”
“给她穿上去就可以了。”
“村长肯定是让刀子负责照顾母亲的,因为当时就是刀子去给母亲送饭的,她在那个过程中为什么要让疯女穿上村长的男装?”
“……”
这个凶案里面用了特别多的衣服元素。
百谷泉一知道女人对于着装有着一种出乎意料的执着。
但是他怎么样也没有想到,这种事情竟然还能够用在犯罪上面。
“因为…因为那不合身。”百谷泉一说。
“对。”
开普勒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笑容。
第一次肯定了他的话语。
“因为那不合身。”
“那对于疯女来说不合身,对于五百自刀子来说同样也不合身。”
“所以说你对前后两个凶手的形容,都只是她们‘穿着过大的男装’。”
“村长的体型比两个人都要大,他的衣服穿在两个人身上都不合身。“
“但是五百自刀子的体型还要比她妈妈小很多。”
“如果专门给疯女穿了合身的衣服,等到五百自刀子再要装作凶手的时候,你就会形容那个衣服‘有些松松垮垮’,‘怪怪的’,‘和第一次不一样’。”
“而且当时五百自刀子之所以采取半坐在窗上的样子,也是为了让你忽略身高。”
“你说过当时光线比较模糊,但是如果她们两个人都站着,你肯定还是会发现她们的身高不一样的。”
“但是她为什么要…?”
“最后做出这么一次的杀人事件,就是为了完全洗清自己的嫌疑。”
“她已经给你们提供了一个凶手,就是疯女了。”
但是如果抓到疯女之后,她突然恢复了神智又该怎么办?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又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怎么办?
“刀子今年才13岁,杀了整整4个人。”
“但是她此前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孩子,她之前一直都是受害者,这是她第1次做错事。”
“这期间不是没有露出马脚的,你应该在中途也发现了不少才对。”
“那也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让自己脱离嫌疑对象范围。”
“……”
“那就是让自己也成为受害者。”开普勒说。
“你之前已经见证过了,在医生死的时候五百自刀子不可能行凶,现在也是由你来亲眼见证五百自刀子的死亡。”
“可以说你帮了她整整两次忙呢。”
开普勒拍着他的肩膀,这么微笑着说。
而百谷泉一并不说话。
他所想要隐瞒的一切都已经被开普勒给看穿了。
但他更害怕的是,开普勒的眼中泛起了一种怜悯的光。
“但是这是无用功。”
开普勒对他说。
“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怪人跑得很快,或者说对这一片的地形过分熟悉,只了几秒钟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你说你没有追。”
“你又在骗我,不管是五百自刀子还是疯女,都不是以体力见长的人。”
“疯女当时如果手上没有拿着刀,不可能这么迅速的杀死医生,两个人都不可能跑得很快。”
“刀子倒是可能对这一片的地形很熟悉,但是‘花了几秒钟就消失在你的视野里面’,完全是骗人。”
她这么说着,一下子就打开窗户。
窗外阳光倾洒下来,大地一片平坦。
这里直通远处的山峦。
“在这种地方要怎么藏身啊?”开普勒说。
“……”
“但是你说你没有追,这是真的。”她说。
“我之前说过,刀子之所以半坐在窗台上面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高问题,但是她真正跑起来的时候,你一定也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她体型要比之前的绷带怪人矮这么多,完全就是孩子的体型。
“你当时应该看穿了这一切,但是为什么没有追上去?”
“是那孩子求了你吗?”
“…她没有这么做。”
百谷泉一说。
他的声音很沙哑。
但是到了这一步,好像可以完全放开了。
“她当时什么都没有说。”
就这么背对着他奔跑着,好像相信自己完全不会对她造成伤害一样。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黎明的平原上狂奔,觉得她是一个刚刚脱离笼子的小鸟。
当时百谷泉一站在那里,他没有动。
他的旁边摆着尸体,而此前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的觉得尸体是五百自刀子的。
他的鼻尖全是血腥味,他觉得那种血腥味已经快要浓到化作液体沾附在他的体表了。
但他却露出了微笑。
他看着她,说出声来。
他说“跑快一点,再跑得快一点。”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开普勒这么问他。
“你觉得死掉的人都是应该死的,也许小昭和御影不算,但他们活着死了都没有什么差别,只是这么的浑浑噩噩而已。”
“而医生和村长,你想就算刀子不这么做你也要亲手把他们杀掉。”
“你觉得刀子终结他们的生命就是为了复仇,然后她逃出去,就能够有一个崭新的未来?”
开普勒这么问他。
这都是百谷泉一之前的想法,没这么具体和庸俗,但是隐隐约约的就是这种构架。
而现在被开普勒这么一说,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他往旁边看她,开普勒对他叹着气。
“你完全搞错那孩子的动机了。”
“如果为了自己,她早就决定不反抗了。”
“或者说就算这些事情能够成立,在你插/进/来/的时候就不成立了。”
“侦探。”
她又一次叫了这个名字。
不知什么时候起,在这场事件中,百谷泉一就扮演起了侦探的角色。
“你有没有看过北山猛邦写的小说?我告诉你里面有一个片段【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的错,对吧?这跟你们害死的有何区别?不管是什么事件,侦探都不该介入,哪怕侦探是当事人,都不该介入。】”
“那本书里面的侦探是两个人,现在只有你一个,但是我也参与解谜过程了,那我也算侦探。”
“就是我们两个把这些人合伙害死了,本来不用死这么多的。”开普勒说。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百谷泉一说。
开普勒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的眼睛里面第一次,真正蕴含了一点伤心的意味。
她站起身来,说“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
“你还记得我的预言吗?我的预言很准的,从来没有一次出过错。”
“现在我预言到有新的死者已经产生了。”
“就是你眼中那个从笼子里面逃出去的小鸟。”
“她要是真的逃出去了也好了。但是她偏偏想要去帮助自己的同伴…”
“现在我们去她的尸体那里吧。”
开普勒说,“在那里,我把她杀人的动机告诉你。”
如果她真的得救了,这些动机我绝对不会说的。
“但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