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半拦半阻的,到了正午时分,大队伍到了登天鼓前。而登天鼓前已站了满了人。
王珊望向为首的人,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她快步上前,拱手作揖,颤着声音道:“镇国公,您为何在此?”
已经八十三的左挚亦是满头白发,身形佝偻。在他身边站着的是二弟左申,三弟左季以及姐姐左柔。比他大四岁的兄长左晋已于三年前去世了。而他的姐姐,也只剩下了一个左柔。
昔年缠着长姐猜谜赢花灯的小小孩们如今走的走,老的老,心中的支柱长姐走后,更是一|夜苍老无数岁,总觉不久后就该去与姐姐相会了。
望着这群皓首苍颜的耄耋老人前来相助,王珊如何能不难过?
“长姐可以不封圣。”
左挚慢慢道:“但女官不可辞。今日|你欲图之事便是我欲图之事。与你相比,老夫已然活够了。你且退下,这鼓还是由我来敲吧。”
“镇国公!”
王珊惊愕地抬头,“不可!”
“呵。”
左挚轻笑了下,“有何不可?你有弟子几千,老夫亦有!难道你以为这天下只有尔等女子的血才是热的?”
左挚眯起眼,眼里透出杀气!王珊对上这双眼,慢慢低下头。那是一双看透人间事的眼。虽因年岁浑浊了,可眼底透出的光却能将所有黑暗驱散!
“老夫活了八十三载,入土之躯若于今日化尘,便是交予圣人最好的功课。”
左挚慢慢转过身,在左柔等人的搀扶下走向登天鼓。
“你今年满六十了吗?若不满,就去后面等着。”
左申冲王珊道:“区区后辈安敢抢我等风采?”
话说的冲,可没人生气。在场的女学生泪如雨下,她们只感到了心痛。
这是女圣的娘家人,而她的后人亦都在场。元钊、元懿是女圣的孩子。他们亦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甚至连他们的孩子头上都有白发了。
他们今日来不是为了女圣的封圣圣旨。
他们来是为了天下人!
女圣之风骨,之精神,在她的家人身上得到了最大体现!
众人擦了擦眼泪,弯腰齐齐朝着左挚行礼,“恭请镇国公驭鼓!”
左挚呵呵一笑,想起了他的先生许明知。昔年年岁小,张氏不许他出门,他未能睥见先生风采,甚是遗憾。但今日后,再无遗憾。
“咚!”的一声,鼓面震动,沉寂了几十年的登天鼓再次被敲响了!
“庶为众。为庶众而言亦是君子美德。”
“为我学生,不期高官得做,不期青史留名,唯期敢为天下庶众言。你可明白?”
当年小竹屋里的场景浮在眼前,抓着鼓槌的手似被注入了力量!
“学生明白!!”
苍老的身躯渐挺拔,敲鼓的人心中满是激荡!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长姐纤弱的背影在眼前浮现,敲打鼓面的手越发用力。
“阿姐会一直看着你,看着你为庶众而言,看着你一步步践行圣人之道。”
“我会的!阿姐!”
鼓声一声接一声,八十三岁高龄的左挚以毫不输年轻人的姿态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鼓面!
“阿姐可以不封圣!”
他高喊了起来,“但女官不可辞,女校不可关!求陛下聆听庶众言!”
“阿姐不在意那些虚名!”
左柔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着,“你们这些鬼魅魍魉不配提吾姐之名!”
王珊擦去眼泪,嘶声力竭地吼道:“还等什么?!吼起来!难道要让一个老人替我们承担所有吗?!咱们都是女圣的学生!我们应该冲在前面!”
“求陛下聆听庶众言!”
“求陛下聆听庶众言!”
潮水般的声音响起,看热闹的百姓也不知不觉地喊了起来。
“老的先上!”
元钊喊道:“舅舅,你累了我便接上!咱们这里老中青幼四代人,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杀多少!”
“说得好!”
元懿抽出父亲留给自己的佩剑,“哪个敢殴打这些学生,先问问老婆子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泙京府的衙役不自觉地后退着。
这一幕何曾相似?即便他未亲眼见过女圣斗百官的场面,可这些年听得还少吗?赶紧回去报告上官啊!
作者有话要说:注1:出自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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