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偲拱手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当日要不是她多管闲事,大公子如何会被革除了功名?现在她为博美名,冒然减租,将我等置于不义后,竟又利用圣天子想厘清田亩的心思来为自己谋取私利,这等小人不诛之,天理何在?!”
“先生!”
赵衢也拱手道:“国朝国法|轮不到妖女来作乱!我们这次若退步了,下次会怎样?妖女不可小觑!看看先帝周氏就知道!她自己不检点,我等将她的事说出请又怎么了?!不但要说,还要登报说!”
“天子素来视长公主如母……”
毕新故作犹豫,“涉及到她的事……”
“前朝青天杜瑞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打龙袍一事堪称千古美谈!既是为天下,又有何惧哉?!”
赵衢挺直了身板,拱手道:“学生资质平庸,但先生教导的风骨二字不敢忘!既报社已被收入朝廷手里,那学生便来做第一个向朝廷报社投稿的人!我倒要看看,这稿登还是不登!”
毕新嘴角露出一丝笑,“如今主编、编辑尚未选定,所有事皆有天子操办。天子圣明,必不会堵了言路的。”
他说着便站了起来,望着赵衢道:“好!不愧是老夫的得意门生!这风骨便是杜瑞重生也不过如此了!”
顿了下,又道:“学生如此,我这个当老师的也不能落后了!你且回去写稿,记住,万莫提减租的事。就说遇上个婆子,见其可怜……”
赵衢一笑,弯腰道:“老师放心,学生懂的。”
毕新点点头,“你写了,只要敢登出来,我便会让人跟进。且放心,有老夫在,这世上还无人能干扰圣听!”
左玉在家住了几日,又回了农庄去。她那小麦可以种了。想着这高产麦子将来的前景,她便激动不已。
讲什么道理都是屁话!得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才有人跟自己干!为此,她不但亲自下地,还翻书研究资料,想做个风力或者畜力的脱壳机出来。
反正对于那些乡绅,她的原则就是做好十万分准备,但不会主动出击,只等别人来出拳。一旦出拳,必要一下将那手砍下来!
庄户们看左玉一个千金大小姐居然下地干活,惊讶后那个感动。
东家真的跟别的乡绅不一样。她不是整天画饼说屁话,而是真正在按圣人教导的做,也真将他们看成自己人。
一想到这样的人在为自己谋算,在抵抗世道的压迫,所有人都涌出了无限的力量!跟着东家干有肉吃!谁想来抢他们的肉就打死谁!
小麦种下了,左玉看着自己的试验田,豪情万丈!希望,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然而,高兴未持续多久,王贵便来了。
“大姑娘,快回府!”
王贵将报纸呈上,“那些人来真的了!”
左玉接过报纸一看,大笑了起来,“张婆子说我与小侯爷私下比武?我有失德行,不配为姬君?”
王贵都傻了。
都什么时候了,清誉受损这等事搁在男人身上都受不了,你一个姑娘家怎还能笑得出来?
“不用回去。”
左玉坐了下来,吩咐道:“花晨,研磨。”
“大姑娘,您,您这是要做什么?!”
王贵都傻眼了,“老爷都急死了,让您赶紧回府!这清誉要坏了,还,还如何……”
话没说下去,但左玉明白。便宜爹这是还做着她入住东宫的美梦,所以上火极了吧?
想了想那画面,她轻笑了声,“王伯,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跟西院的管事婆子睡一个屋了?”
“大姑娘!”
王贵忍不住惊呼了起来,“您万不可这般消遣老奴,老奴家里那婆子可厉害着!您,您,您怎可胡,胡……”
“胡说是吧?”
左玉提笔在纸上写着,“诸公逛窑记·第一回……”
边写边道:“张婆子犯错,怀恨在心,胡言乱语诬陷我不是很正常吗?这嘴|巴一张的事最不费事,王伯,您说对不对?”
王贵似明白过来了,但随即又蹙眉道:“可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对姑娘自是不利。”
左玉笑了,将纸拿起,吹了吹尚未干的墨迹,道:“他们是胡说,我这可不是胡说。什么日子,什么天气,去了几次,哪个时辰去的,做了什么事,我都查得清清楚楚。我倒要看看这多漏洞,他们怎么找人补?啧啧,有两个姑娘可怜,孙富一男儿看了都心下不忍。我将那两姑娘赎回来了……这人证物证我都有,他们有吗?”
王贵瞪大眼!
左玉竟然在背后做了这多事?
“张婆子说我与小侯爷比武,人证呢?啊,不说我倒忘了。”
她又将纸放下,“我是该回去一趟。我总不能任由人这般泼污水……嗯,王伯你且喝口茶歇歇,这第一回合也就千把字,我写完便随你回去。”
她说着又轻笑了两声,“听父亲说,王伯对大昭律也略知一二。王伯,我且问你,告人不实,该当何罪?”
“该反坐。”
王贵似明白左玉的思路了,“可,可那婆子并未告您啊。”
“那携私诬陷,教唆诬人又当何罪?”
“上枷五日,若气未绝,徒一千。”
左玉挑眉,指了指报纸上赵衢的名字,“此人是都察院的吧?呵呵,堂堂言官竟不知‘风闻言事’四字真正的含义吗?这是警告,而不是权利!所以,此人又当何罪?”
“这!!”
王贵的眼睛瞪得大了起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若真是为官者怂恿,不但要行反坐之罪,还得加上二三等罪罚!”
“二三等罪罚?”
左玉大笑了起来,“三等上枷五日,徒一千;二等上枷十日,徒两千!啧啧,这加起来可就三千了,可以出山门关帮我带些特产去给外祖了呢。嗯,可惜啊,女子清誉有损顶多也就是被人笑几句,没人敢结亲罢了……”
她似很遗憾一般,竟还咂起嘴来,“幸好,他们没在新女德里写上‘女子清誉受损要坐木驴’。不然堂堂都察院的贵人骑着木驴过街,啧啧……
她望着王贵,“那就有失士大夫风骨了……嗯,这大概就是种善因得善果吧?王伯,您说是不是?”
王贵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手段!
不过他很快就兴奋了起来,一躬身道:“老奴听姑娘吩咐!姑娘,眼下该怎么做?”
左玉道:“回去跟父亲说一声,就说我随后就来。”
她冷笑着,那双素来幽深的眼里闪出了一丝丝阴冷与战意,“你让他使人将我的朝服熨烫平整,将凤冠擦干净。”
“姑娘,这是?”
“呵,被人冤枉了,我不得喊冤?”
左玉悠悠道:“我要去泙京府尹那儿敲鼓鸣冤,告那赵衢!”